“你這是……”幽川毛骨悚然地后退了兩步,似乎在擔心那恐怖的死氣會沾惹上身一般。
黑煞天魔微微一笑:“以前失敗的經驗告訴老夫,天魔是無法真正掌控和支配擁有神力的軀殼的,諸神的軀體對煞氣有著天然般的凈化作用,饒是老夫煞費苦心,也是功虧一簣,否則老夫早把他們都變成天魔了,老夫思來想去,便只有退而次之,把注意力放在了更低層次的生命體上,因為這種基于諸神創(chuàng)造出來的東西,有著與諸神同樣的機理,卻沒有神力,更沒有那種凈化之力,自然也更容易掌控,更方便老夫的研究?!?p> 幽川聽得膽戰(zhàn)心驚,這黑煞天魔果然不是一般的存在,居然諸神都是他的獵物,怪不得會被諸神壓在圣臺之下,而好在目前他顯然因為實力大減而不得不低調了,但這種匪夷所思的研究和他研究的目的卻仍舊讓人恐慌莫名,甚至已經談不上是人類所認知的邪惡,而是超越了人類所能定義的惡行,是一種足以終結所有美好的終極歹毒。
而更讓自己難受的是,這對于黑煞天魔來講,只不過是一場值得他花點心思的游戲而已,最多能讓他在這個過程中不感到那么無聊罷了,充其量只算是他永恒生涯中偶爾激起的一點波瀾……
這種巨大的落差讓身為人類的自己感到無比的憋屈和壓抑,深感不公平。
猛然間,一點光亮立馬從腦海中綻爆開來,一種清楚的感悟油然而生:那個自己如此煞費苦心地安排,莫非就是要讓自己體味到這種刻骨銘心的感覺?
那個自己最大的希望真的寄托在人類身上?
黑煞天魔見他一副失魂落魄之態(tài),不禁莞爾,搖了搖頭,輕快地帶著他走到了一張石臺面前,幽川之前在死靈谷見過吸血鬼王德赫拉,也在圣湖中見過德艾文,知道這石臺上躺著的是一具很年輕的吸血鬼尸體,當然,吸血鬼只是人類對他們稱呼,多少帶有點恐懼而又充滿歧視的味道,幽川覺得還是像露茜一樣稱他們?yōu)檠甯线m一些。
這具血族的尸體保存得相對完整,唯一有些讓人不太舒服的是他那對薄薄的肉翼已經撕裂成了爛布一樣,還沾滿了黏糊糊的黑血,而這種構成生命力的液體顯然來自于這具已經全身發(fā)白的軀體,顯然他已經經過黑煞天魔的仔細研究了。
若只從容貌上看,這個血族長得著實俊俏,若能隱去恐怖的雙翼,再把那兩顆尖銳如刀的獠牙收起的話,走在帝都大街上不知該俘獲多少女人的芳心。
但可惜他現在只是一具毫無知覺的尸體。
黑煞天魔就像一個急于炫耀自己的技師,在幽川不解并充滿敬畏的目光中,他很是熟練地把手插進了這具尸體的肚腹中。
幽川這才發(fā)現尸體上有一條不明顯的筆直縫隙,并沒有縫合,而只是依靠肉體自身的重量虛掩在一起。
黑煞天魔也沒有把它打開,而只是揪出了一團黃燦燦的東西,看上去就像掏出了一顆還沒成殼的雞蛋。
“知道這是什么嗎?”黑煞天魔饒有興趣地把它遞到幽川面前,像在炫耀一顆寶石一般。
濃烈的血腥味撲面而來,幽川忍不住一陣惡心,作嘔道:“我怎么知道?”
“這是老夫在這個世界發(fā)現的最接近神的生物,這是神體中才有的東西,叫做元珠,雖然這顆元珠很小,質地也很不純,但它卻足以讓這種生物在這個世界處于頂尖的掠食者了。”
“你給我看這個干什么?”
“因為你現在是人類啊,老夫不過讓你清楚地了解了解人類到底在眾神心目中處在什么位置而已。”
黑煞天魔把這顆珠子又塞了回去,手也不揩地又轉向旁邊的一座石臺,這座石臺上卻是一具獸人的尸體,巨大的體格讓這張本來很大的石臺都顯得短小了,以至于獸人兩條粗大的腿都只能懸在外面,看上去就像一座凜然的肉山。
這一次,黑煞天魔直接用手指劃開了獸人的大腿,原本繃緊的韌實厚就如同紙片般被切開,連同下面結實的肌肉也如蓬松的糕點般被劃開外翻,直到露出那根雪白的粗碩大腿骨。
“瞧瞧,多么強壯的肢體,其構造堪稱完美至極,所能蘊含的力量相比起你們人類來,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啊………”
幽川也是第一次看見這樣的解剖,雖然顯得有些瘆人,但不得不承認,獸人的身體著實算得上是一件象征著力量的藝術品,結實而富有彈性的肌肉就算主體已經死亡,仍舊顯得那么充盈而充滿了力量。
隨后,黑煞天魔又向幽川一一展示了不同物種的尸體,不緊不慢地對它們最優(yōu)秀的構成部分品頭論足,讓幽川漸漸覺得他是在故意提示自己身為人類的弱小和缺陷。
因為無論血族,獸人,精靈,猛獸等任何一種生命體,都有著普通人類難以企及的某種能力,讓他們比人類更為強大……
這能說明造物主就是偏心的嗎?
至少人類的腦容量算是大的……
但自始至終,黑煞天魔沒有帶自己靠近那具精靈的尸體。
最后,黑煞天魔帶著他穿過石臺中的過道,來到了一塊黑色的隔簾前。
黑煞天魔掀開簾子,幽川眼光一掃,立馬發(fā)出一聲尖叫,巨大的悲痛像個實質鐵錘狠狠砸中了他的心臟一般,讓他一下頓萎在地,連呻吟都仿佛被遏止了。
因為他看見的是布爾!
那個誠摯而勇敢的二哥!
他好像并未死去,聽見布簾發(fā)出的響動,他的身子明顯地抖動了一下。
一張?zhí)刂频氖蝿偤萌菹滤氰F塔般的身軀,全身赤裸著,幾道粗大的繩子把胸脯和手臂上的肌肉勒得如一塊塊鐵疙瘩般隆起,透著一種古怪的黑紫色,縱橫交錯的傷疤遍布全身各處,每一道都無比清楚地說明這具軀體所承載過的榮耀,那是真正經歷過血與火洗禮的勛章。
“你……你把他怎么了?”
幽川掙扎著爬了起來,一把揪住這個和自己一樣的家伙,血眼欲裂地怒吼道。
“老夫還能把他怎么著?他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焙谏诽炷Р⒉唤橐馑拇拄斉e動,也不急于擺脫他的揪拎,很是平靜地說道,好像只是一個無聊的看客在評論一件無聊的街頭瑣事。
幽川憤然地一把推開他,急步奔到布爾身邊,抓住他冰冷的手,那種失去兄弟的巨大悲痛再一次席卷而來,讓他淚崩如瀑,痛苦地撲在他冰冷的懷里嚎啕大哭起來。
“嘖嘖,看來你們果然是兄弟情深,原本老夫留著他還想做點別的用途,現在看來,老夫倒可以把他當成送給你的見面禮……”
“你說什么?”幽川隱隱聽出他話里有話,一絲淡渺的希望讓他一下止住了悲痛,反彈而起,又一把揪住黑煞天魔的衣領:“你難道還有辦法讓他活過來?”
“起死回生對于老夫來講并不是什么難事。”黑煞天魔露出一絲詭異的微笑:“但可惜他死得太久了,若不是老夫用煞氣保養(yǎng)著他的遺體,你現在恐怕只能看見一堆白骨了?!?p> “但你還是有辦法的,對嗎?”
幽川血紅的雙眼仿佛要扎進黑煞天魔的識海中一樣,語氣森然而堅決。
“什么事都有辦法。”黑煞天魔微笑道:“就看你舍不舍得下決心去付出必要的代價。”
“只要他能活過來,什么代價我都愿意!”
幽川一聽有希望,自然是無比激動,想也不想就吭聲道。
“是嗎?“黑煞天魔顯然也有點激動:“那么首先你就得助老夫從這具軀殼中解脫出來,你愿不愿意呢?“
幽川凜然一驚,無比警惕地松開手,瞪著他皺眉道:“原來這就是你劫持我來這的目的?”
“算是吧?!焙谏诽炷Ш芩斓爻姓J道:“這具軀殼大大地束縛了老夫的實力,因為它只是個假體,血肉筋骨都不過是你憑借分身術用些并不精純的元素隨便湊成的,遠沒有你本體那么真實和充沛……”
“你想干什么?出來后轉而侵噬我嗎?”
“哈哈,你多慮了,擱在以前,老夫肯定會那樣干,但現在嘛,老夫已經有了更好的打算,因為與其奪取一具對于老夫來講意義并不大的軀殼,還不如留著你做個朋友,至于外祖父的名分就算了,你我都不稀罕。”
“我可高攀不起!”
“嘿嘿,反正他的命由你決定,老夫是無所謂的?!?p> 幽川被他將了一軍,臉色變得異常難看,呼吸也急促起來,良久他才下定決心道:“你得先答應我一定救活他!”
“老夫身為天魔,雖然淪落此間像條野狗,但老夫說了就一定是認了的?!?p> “很好,那你說我要怎么幫你?”
“很簡單,只要你替老夫去夜靈大陸把血族的血月圣杯給取來就行?!?p> 幽川一聽啞然失聲道:“這也叫簡單?”
“當然簡單,你在夜靈大陸不是已經有了朋友嗎?叫他們幫幫忙應該不是難事?!焙谏诽炷⑿Φ馈?p> “你是說露茜和德艾文?”幽川無比驚懼地盯著他:“你怎么知道這事?”
“因為老夫是天魔啊,這屁大點的塵埃上發(fā)生的任何事,只要老夫想知道,自然就知道了?!焙谏诽炷Ч室饩`放了一個高深莫測的微笑。
卻讓幽川流了一身冷汗,心想死靈谷神禁和渥比烏的事難道你也知道了?
但自己自然不敢此地無銀三百兩地去問他,而黑煞天魔也沒有一絲要提及這方面情況的跡象。
這便成了一個謎,讓幽川覺得無法可解,猶如芒刺在背,總歸是別扭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