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孫禮和陳泰、魯芝竟然敢這樣明目張膽地于中書臺說出這樣的話。
看來,他們已經結成了同盟,并在暗中積蓄力量,如果司馬家敢自立家門,陳泰必然不會支持。
幸好這些禁軍守衛(wèi)是自己心腹,于臬加強了防衛(wèi),并下達了命令:除了皇帝、三公,還有中書的人,要事先報告可以入鳳凰殿以外,其他人不得入鳳凰殿,
此舉立即被武衛(wèi)將軍司馬師發(fā)覺,他的禁兵營就在閶闔門內。于臬作為驍騎將軍,也要去那里當值。
眼見其他將軍都走了,司馬師叫住了于臬:“德揆,為何加強了中書臺的防務?”
這司馬師見機得好快啊。于臬自思道。
于臬回道:“昨日司隸校尉孫德達,來到中書,想看退休詔書。包括陳玄伯和魯世英,也來看這到雍州和并州的詔書。中書乃是機要之地,是以緊派了防務?!?p> 司馬師點點頭:“德揆此舉不錯。中書確實是機要之地,如果各大臣都可以隨便進入,那王言要密,還有什么機要可言。”
就在這時,虞松來報:“淮南有機密信件到了。請德揆到臺中處理?!?p> 司馬師心思通透,他知道,王凌要造反了。
密信是諸葛誕送來的。
與此同時,尚書臺也收到了王凌請求伐吳的奏表。
原來自王昶請求從荊州進軍之后,吳國也派兵十萬在東線堂邑修筑涂塘堵塞涂河,洪水將魏國淮南很多地區(qū)淹沒。
眼看南線王昶出兵獲勝,王淩抓住契機上奏朝廷,請求出兵討伐吳國。只要朝廷一答應,王淩立刻就能拿到調動揚州軍的兵權。
司馬懿讓于臬寫就詔書,拒絕王凌出兵!
于臬也不知道這王凌是怎么想的,令狐愚都死了,他竟然要另立新帝。這在法理上就站不住腳。
人家曹芳是魏明帝指定的接班人,有傳位詔書。何況,司馬懿控制著朝廷,如果貿然起事是非常不利的,因為缺乏大義名分。
再者,這個楚王曹彪,是曹氏旁支,難道就是因為年齡大,就有做皇帝的資格嗎?
“令狐愚這個愚字,真的是實至名歸啊?!庇隰挥筛袊@。
于臬按照司馬懿的指示,開始調兵遣將,做好了出兵準備。
現在司馬昭都已經是安東將軍了,司馬懿的正牌兒子在許昌駐守,王凌在其子王廣力勸的情況下,知難而退。司馬懿也不會對其下手。但王凌依然要起兵,也許是想玩一把大的,手拿五塊錢,心懷五百萬吧。
其實,王凌的自信,還是有依據的。因為在250年夏天,發(fā)生了一起天上的異象:“熒惑守南斗”。
王凌以為,這斗中有星,自己會成為所謂的大富大貴的暴發(fā)戶。他請了一個占星家來解這個天象,這占星家雖然得知這天象主東吳皇帝殯天,但為了討好王凌,卻說成是:“當主王者興?!?p> 另一個原因是,和王凌一向不和的文欽,在曹爽倒臺之后,心不自安,想以軍功來取得司馬懿的信任,向東吳詐降,不想被東吳識破,文欽無功,但司馬懿依然請求表文欽為前將軍,拉攏意圖十分明顯。
孫權立孫亮為太子后,王昶即進攻東吳的江陵一帶。孫權為了報復,也率兵十萬,筑涂塘堵塞涂河。
這正是司馬懿的杰作,以荊州的勝利,刺激孫權在江淮一帶報復。這樣,就可以暴露王凌的反情,實錘以后,把淮南的不穩(wěn)定因素鏟除!
孫十萬就是孫十萬,這次出兵也是十萬。
于臬下給王凌不準調兵的詔書的理由是:涂水并不是一條南北向的河流,溯著涂水向上游走,并不能越過合肥防線。何況人家都把工事建好了,也就隨他去吧。
于臬的詔書判斷十分準確,孫權出兵,并不是想真打,而是為了平息一下國內的情緒。
畢竟,孫權年事已高,不復當年赤壁之戰(zhàn)的意氣風發(fā)了。
詔報不許,王凌這時候也吃不準朝廷的立場了。
自己都這么老了,再不出兵,就沒有機會了。王淩決定先聯絡附近的州郡,尤其是離自己最近的兗州刺史黃華。
近一年來,黃華已逐漸贏得王淩的信任。王淩暗想:只要黃華加入,下一步就可以聯絡妹夫,即雍涼都督郭淮,還有族弟荊州都督王昶這兩個親戚了。
何況,這個荊州刺史王基,也是自己最先從州郡舉薦的。
時間不等人,再不舉事,以后這個征東將軍,八成是揚州刺史諸葛誕接任,自己就會調入朝廷,或以太尉的高位致仕,就再沒有機會了。
他決定孤注一擲。
王淩派人給黃華發(fā)出信函。負責傳信的人名叫楊弘,他也參與謀反,對王淩的計劃了如指掌。
而在廬江任司馬的鄭翼,也就是昔日和于臬比武的那個禁軍將領,因為長期得不到升遷,為了立功,便將楊弘的要去聯絡黃華的密件,寄到了于臬手里!
不知是受了鄭翼的勸說,還是鄭翼說了司馬家的強大,楊弘也斷定:王淩根本沒有勝算。
既然王凌派了自己去聯絡黃華,楊弘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飛馬疾馳出壽春城。希望黃華能夠配合迎立楚王曹彪。
黃華出身于涼州酒泉豪族黃氏,后來他曾發(fā)起叛亂,結果被張既和于臬的岳父夏侯儒平定。歸降后,黃華得到了比較優(yōu)厚的待遇,最終官至刺史。
司馬懿看人很準,作為降將外放兗州刺史,黃華自然不想再去冒險行事,立即扣留了楊弘,要他交出了王凌的密信。
楊弘一看黃華不肯合作,也選擇了背叛,把王凌的計劃和盤托出!
王凌的密信和黃華楊弘聯名的密報,也送到了于臬手上。
司馬懿將王凌的計劃和原先楊康交代的情況全部掌握之后,坐實了王凌反叛的證據!
司馬懿準備出手了!
251年6月。司馬懿讓虞松留守鳳凰臺。司馬師總洛陽禁軍,司馬孚錄尚書事。再以驍騎將軍于臬為大將,返京任職的賈充為黃門侍郎參軍事,帶上王凌的兒子王廣,出動禁軍五萬,前往壽軍平定王凌之亂!
兵貴神速,在于臬的精心準備下,軍隊從洛陽出發(fā),沿著穎水東下,直撲壽春。必須要趕在王淩毫無防備,且來不及串通雍涼都督郭淮和荊州都督王昶的情況下兵臨淮南。
大船內,司馬懿居中正坐,于臬賈充左右兩邊而坐,王凌之子尚書王廣坐于司馬懿邊上。
王廣字公淵,有志尚學,是當時著名的哲學家,代表理論是“四本論”,與傅嘏、鐘會、李豐齊名。
王廣雖然是名士,但坐在船中很忐忑。
于臬身穿錦袍,身邊親兵手持長槊侍立,錦袍上掛的流光劍格外引人注意。
“父親都不知道司馬懿已經出兵,于臬又精于兵事。這謀反誅三族的罪名,是坐定了?!蓖鯊V內心想到。
此時正好進入豫州地界,司馬懿看出了王廣的心思,微微一笑,說道:“休淵,我和你父親都是三世老臣,現在你父親還沒有起兵的實際行動,你寫一封信給他,讓他投降吧?!?p> 王廣內心一動,回道:“太傅,我以前也去信讓父親不要謀反,不知道父親是聽了誰的指使,還是想起兵,我如果去信的話,太傅會赦免我父親嗎?”
司馬懿點了點頭:“如果他舉眾來降,老夫會饒他一命。”
于臬在一邊聽了,這是熟悉的配方和熟悉的味道啊。當年高平陵之變,司馬懿也是指洛水發(fā)誓,饒曹爽一命,但實際上呢?
于臬知道,這又是司馬懿故伎重施了。
沒有辦法的王廣,在這種情況下,失去了名士的派頭,只得寫了一封書信,派人先行給王凌送去。
在司馬懿出兵的這幾天里,王淩一直在盼著楊弘和黃華的消息,隨著時間越來越長,王凌感覺到不妙。
他正想著要不要聯絡郭淮和王昶的時候,王廣的書信到了。
“什么,司馬懿以于臬為大將,親自出征,船已經過了西華,現在已快到項縣了?”王凌收到王廣的書!
王凌絕望了,在信中,他也得知,黃華和張式已經出賣了自己。
王凌也知道,于臬素明軍事,又有司馬懿押陣。自己都來不及舉事,手里無兵,只能魚死網破了!
然后,他拿起王廣的書信,又仔細看了一次。
這信是三天前寫的,也就是說,司馬懿從洛陽出發(fā),到現在已經出發(fā)了四五天了。
王凌心算了一下,現在司馬懿說不定已經到了項縣,等到自己拼死一搏,組織起軍隊的時候,司馬懿已經進了壽春城了!
他發(fā)現了王廣給自己信的最后一句話“若放棄抵抗,可保父親性命無虞?!?p> 司馬懿親征,來得又如此之快,于臬也是久明軍事。巨大的軍事壓力之下,王凌就很難再做出破釜沉舟的決定了。
那封赦免書就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王凌心中生出一絲幻想,他決定放棄起兵,向司馬懿投降。
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當天晚上,王淩親自掌燈執(zhí)筆,給司馬懿寫了一封言辭卑微的懺悔信:
令狐愚妖言惑眾,曾遭到臣的呵斥責罵,但這大逆不道的話還是傳了出去,令臣無地自容。
聽聞太傅親率大軍將至,罪臣身陷窮途末路,縱使身首分離也無以為恨。又聽聞承蒙恩典赦免臣死罪,罪臣決定只身乘船相迎,期望能親自面見太傅謝罪。
王淩思慮再三,覺得還是不夠,他又有信的最后,加了一句話:生我者父母,全我性命者太傅!”
王淩寫畢,派手下王彧快馬加鞭送交司馬懿,然后他自己攜帶著印綬和節(jié)鉞,乘船沿潁河溯流而上,要親自拜見司馬懿謝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