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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二月，洛陽。一封奏疏擺在魏明帝案頭。孫資奏道：“陛下，涼州刺史、領(lǐng)護羌校尉徐邈，專門派人送來此疏?！蔽好鞯鄣溃骸笆呛问?？”孫禮道：“是《請復朔方州疏》。”魏明帝一愣：“拿來我看?！?p> 魏明帝將奏疏展開，疏中寫道：“臣聞《詩》有言：天子命我，城彼朔方。故知朔方，乃我中國故地，昔日趙武靈王攘地北至燕、代，西至云中、五原。秦有蒙恬，卻匈奴七百余里。故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馬，士不敢彎弓以報怨。至我朝武皇帝，省云中、定襄、五原、朔方郡。鮮卑、羌、胡，數(shù)次犯邊，皆因云中、定襄、五原、朔方諸故土，水草豐美，以成其資也。臣愿陛下，唯變所適，以鮮卑新亂為機，建朔方州，復朔方、云中、定襄、五原諸郡，拱衛(wèi)洛陽，保大魏萬世之業(yè)。臣愿效駑鈍，甘為前驅(qū)，以成陛下之功也?！?p> 魏明帝看完奏疏，笑道：“徐刺史靜極思動，想出使塞外，以圖恢復云中、定襄、五原、朔方諸郡，你等以為如何？”孫資道：“陛下，軻比能遇刺，鮮卑零落，然以上諸郡，羌胡雜居，不歸王化，若一旦恢復，恐其部眾不服，若遷往塞外，其部眾內(nèi)附，興師動眾，又恐民變。愿陛下三思。”
中書侍郎王基道：“陛下，以臣觀之，徐使君之疏，于大魏有三利三害?！蔽好鞯燮娴溃骸澳娜?？”王基道：“三利者，復朔方州，收回故土為一利，拱衛(wèi)長安、洛陽，斷羌胡與西蜀之聯(lián)系，為二利，朔方為大魏屯積糧谷、戰(zhàn)馬為三利。三害者：復朔方州置諸郡，需人民墾植，遷民實邊為一害；占鮮卑諸胡水草豐美之地，致其怨恨為二害。諸郡軍事之塞已毀，重新修筑，以防胡人，使軍辛勞為三害。”
魏明帝道：“照此來說，復置以上諸郡，可謂是利弊各半。當如何行之？”王基道：“陛下，以上諸郡，不可速置，不若先派人出使，觀其情狀，再作區(qū)處。”魏明帝道：“朕將此疏，下至尚書省，明日朝會，就依你所言，進行公議?！?p> 翌日早朝，魏明帝將徐邈之疏，請滿朝文武公議。侍中蔣濟道：“陛下雖下詔重置朔方郡，然朔方遙遠，為胡人所占，中間路途隔絕，請復置各郡，今中國民眾，急需休養(yǎng)，遷出塞外，恐興師動眾，又為鮮卑所劫，反為不美，臣以為，不可復置。”
散騎常侍王肅道：“臣以為，自太祖武皇帝省云中、定襄、五原、朔方郡以來，時日已久，以上諸郡人民內(nèi)附，今一旦復置，諸胡必然震恐，如今東吳西蜀未平，北邊又起狼煙，非大魏之福。”
尚書令陳矯道：“陛下，臣以為，諸胡不歸王化，反復無常，中國強則請服，弱則反叛。云中、定襄、五原、朔方之地，水草豐美，可謂塞上江南。今為諸胡所有，為長治久安計，若收以上諸郡，絕諸胡長驅(qū)直入之患，必不敢覬覦中國?！?p> 少府楊阜道：“臣久居隴西，深知胡人之性，誠如陳季弼所言，弱則反叛，強則請服。如鮮卑各部，雖強者遠遁，一旦中國有變，必然復來，若重置云中、定襄、五原、朔方，卻敵于國門之外，以長遠計，實為可行。只是東吳西蜀未平，此事當緩圖之?！?p> 散騎黃門侍郎于臬道：“臣以為，人心惟危，以上諸郡，從秦漢之時就是我中國領(lǐng)土，對于我大魏而言，其實太過于重要，無論是秦蒙恬北伐匈奴還是漢武帝北伐匈奴，都是以以上諸郡作為后勤補給基地，成為內(nèi)地和草原之連接點。如今鮮卑和羌族占據(jù)以上諸郡，就能隨時隨地對我大魏任何一處發(fā)起攻擊，而我大魏只能被動挨打。若收復以上諸郡，就可以從那里出發(fā)，進可攻北方諸胡，退可守萬里江山?！?p> 魏明帝道：“中書侍郎王基以為，可先派使臣至塞外，以觀風物，再作定奪，眾卿以為如何？”衛(wèi)尉辛毗道：“陛下，臣聞，云中、定襄、五原、朔方之地，乃是鮮卑所據(jù)，而近黃河之處，是沒鹿回部所據(jù)。今軻比能新亡，鮮卑種族離落，可派一使團，至朔方以觀其風物，再作定奪可也?！?p> 魏明帝道：“諸卿所議，甚合朕意。當派何人？”中書令孫資道：“此疏由徐使君所上，不若派他?！蓖趺C道：“徐使君雖是上疏之人，然塞外邊遠，涼州系緊要之地，不若另派有邊塞經(jīng)驗之人去，方保無虞?！蔽好鞯鄣溃骸翱捎兄幸庵?？”王肅道：“前雁門太守牽招之子牽弘，素明邊事，可為使臣。此外，尚需朝中去一人?！?p> 內(nèi)中一人閃出，道：“臣愿往。”眾人視之，乃是司馬師。司馬師道：“微臣素明邊事，今愿深入漠北，以探虛實，縱身死沙漠，臣亦無悔。愿陛下恩準?！?p> 司馬孚急閃出道：“不可。陛下，司馬師素未出塞，不明情況，若大意前往，臣恐命喪沙漠事小，有負陛下所托，此非陛下本意，愿陛下三思。”
魏明帝看了一下高堂隆，高堂隆道：“陛下，司馬師愿遠赴沙漠，忠心可嘉。有此膽氣，必可成功。”魏明帝點點頭道：“嗯，此言有理?！?p> 衛(wèi)尉辛毗道：“陛下，出使沙漠，空有一腔忠心可不行。須有護衛(wèi)接應，并組成使臣團，才保萬無一失?！蔽好鞯鄣溃骸凹热蝗绱?，詔尚書令陳矯議處?！?p> 這是一個燙手山芋，世族子弟誰都不愿意出使。陳矯接到此詔，也感到棘手。只得和盧毓、司馬孚、鄭袤、孫禮等人商議。
司馬孚道：“司馬師意氣用事，不知輕重，以生命為兒戲，遠赴沙漠送死，為人子是為不孝，誤陛下事是為不意。老夫不同意他出使?！?p> 孫禮道：“不然。眾人皆不主動請纓，獨司馬師一人愿往，某知其事必成。只是人無頭不走，尚須有一人為首，方可去得?！?p> 陳矯道：“此言有理，當以何人為首？”尚書郎賈充道：“前者驍騎將軍秦朗，擊退鮮卑，況又是天子近臣，不若以他為首，再配合數(shù)人同去，方保無虞?！彼抉R孚道：“此事極易，中書省去一人，門下省去一人，我尚書省再去一人，各有所執(zhí)，可保無虞。可向陛下上疏，令各省推舉一人，加上先前所薦牽弘，人數(shù)早已夠了?！?p> 賈充道：“出塞要過鮮卑地界，現(xiàn)護鮮卑校尉為幽州刺史毌丘儉，不若也請他派一人，方得完備?！标惓C準了。
王肅府中，于臬拜見了座師，道：“弟子外出任職，不曾奉事師長，還望師尊恕罪。”王肅道：“臬兒，今日陛下，欲派人到塞外去，司馬師欲出使，你可知道，為何司馬孚阻止？”于臬道：“若以人情論之，司馬尚書以為子元不可出塞，一旦諸胡圍攻，客死他鄉(xiāng)，誠為不美?！蓖趺C道：“雖如此說，然朔方諸郡，廢置已久，當徐徐圖之。事急反為不美。”于臬道：“若弟子愿意出使塞北，敢問恩師可否？”王肅道：“不可。你新生之兒，尚不滿一歲，如今好不容易回到都城，任散騎黃門侍郎，就要好好當職，規(guī)勸天子過失，豈可遠出塞外，若有不測，豈不是有負你于家之望？”
于臬道：“若弟子為副手，弟子愿意出使。朔方諸郡，土地肥沃，水草豐足，實可稱為塞上江南，如今鮮卑新敗，正是最佳收復時機?！?p> 王肅道：“自經(jīng)董卓之亂，邊塞虛浮。北方諸胡各部，互相攻伐，時有入塞劫掠。是以太祖武皇帝，北征烏丸，平定沙漠，內(nèi)遷五部匈奴，分化瓦解。非是我大魏不想北收故土，實是東有孫權(quán)，西有蜀漢，海內(nèi)未曾一宇，若分兵相擊，兵連禍結(jié)，東吳西蜀趁虛而入，我大魏危矣?！?p> 于臬道：“師長之言有理，然從長遠看，諸胡內(nèi)遷，離關(guān)中洛陽不遠，如今國勢強盛，諸胡臣服，一旦中原板蕩，諸胡并起，當以何策相制？”王肅一時語塞，道：“如今大魏國勢強盛，也必將強盛不衰，又何懼諸胡？”于臬嘆了口氣，道：“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盛衰之理，皆得而見之，凡事預則立。如今東南西邊無戰(zhàn)事，正好趁此鞏固北防，學生愿意一試?！?p> 王肅道：“我如今正想新編五經(jīng)，想以你為助手，你既然要去，為師就等你回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