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府離太學不遠,不一時,鄧艾隨于臬來了。入得廳中,炭火生紅,溫暖如春。于臬讓鄧艾先席坐,自己坐下后,向眾人道:“此便是鄧士載,我先向各位說明,士載兄雖然有些口吃,卻是一位難得的人才,各位不要以此輕視了?!北娙诉B稱不敢,于臬又向鄧艾一一介紹在座各位。鄧艾道:“某乃山野小人,蒙賈豫州舉薦,得為司徒府掾吏,今日得見各位高賢,真是大慰平生?!?p> 傅嘏見鄧艾雖然口吃,但言語得體,也十分高興。荀粲道:“士載兄能得賈豫州(賈逵)青眼,必有過人之處?!备地诺溃骸八窗l(fā)于畎畝之中,傅說舉于版筑之間,膠鬲舉于魚鹽之中,管夷吾舉于士,孫叔敖舉于海,百里奚舉于市,豈可以出身論英雄?!?p> 于臬道:“各位既然看得起鄧兄,就在此一起飲酒切肉,共敘佳宜如何?”眾人稱善。于臬忙叫家仆將酒肉奉上。于臬起身,將酒桶提著,一一為眾人舀酒。然后自盛一碗,道:“良辰盛會,佳期難逢,各位,干?!薄案桑 ?p> 喝了一會,裴徽道:“方今隆冬之際,不想新城孟達竟然造反?!备地诺溃骸笆前。R上就要進入新年,此消息對我大魏來說,不是什么好事?!避黥拥溃骸懊线_在文帝時頗受重用,不想竟然會謀反?!痹┑溃骸按巳怂嘏c諸葛亮有往來,因見關羽敗于麥城而不救,疑于劉備,故而降魏,今又想投西蜀,足見其是反復無常之人?!北娙四阋谎晕乙徽Z談論。鄧艾靜靜聽著,明白一個大概。
于臬道:“鄧兄,如今孟達已有反心,若你在宛城屯兵,該如何處置?”鄧艾道:“宛城是何人在屯兵?”于臬道:“是驃騎將軍司馬仲達?!编嚢溃骸叭粢猿@韥砜矗耸孪壬陥筇熳?,往復之間,必有一月,那時孟達早就舉事,西蜀諸葛亮既已作出師表,必然在雍、涼接應,到時東西不能相顧,同關中危矣?!编嚢诔?,這些話說出來,眾人見他解析入理,也暗暗點頭。
傅嘏道:“既然如此,豈不是誤了大事?!编嚢Φ溃骸安蝗?。驃騎將軍極善用兵,又有曹子丹大將軍在雍、涼,各守一方,孟達必為驃騎將軍所擒?!?p> 荀粲道:“難道驃騎將軍不請旨就發(fā)兵?”鄧艾道:“用兵之法,豈可拘于常理。新城兵少糧足,宛城兵多糧少,司馬公必倍道而進,出其不意,孟達疏于防范,必為所擒?!?p> 裴徽道:“新城堅固,就算驃騎將軍兵臨城下,又如何能夠攻克?!编嚢溃骸懊线_既已謀反,只是尚未舉事,一見司馬公忽至,必然有忠于大魏之人為內(nèi)應?!?p> 傅嘏道:“鄧兄分析入理,極有見地,那我們就等著消息,看應是不應。”鄧艾道:“于賢弟還不給我上酒?!庇隰B忙舀了一勺給鄧艾,道:“應該,應該?!编嚢攘艘豢冢溃骸案魑?,我料不出十日,必有書到洛陽。”
裴徽道:“那我們就等十天,看應是不應?!备地诺溃骸扒也徽f這個,我想問鄧兄,孟達之子孟興被執(zhí),若孟達被擒,其可活命嗎?”鄧艾道:“孟達雖有反意,尚未舉事,孟興在洛陽,不知其父將反,最多流徙而已。
228年,魏明帝太和二年到了。司馬懿果然派人送孟達首級到洛陽,并稱:“不待圣旨,星夜而去,因有李輔、鄧賢為內(nèi)應,申耽、申儀為外援,八日內(nèi)收取新城?!蔽好鞯鄞笙?,命李輔、鄧賢守新城、上庸,重賞司馬懿,仍命回荊州去了。魏明帝下旨,將新城降將七千余人,全部發(fā)配幽州。孟興遣回扶風,嚴加看守,果然沒有加害。傅嘏大驚:“這鄧士載竟有如此之才,若不從軍,真是魚目混珠?!?p> 王肅把于臬叫到了府上。“你父來信,稱要我為你舉行冠禮,可巧司馬公之子司馬師,也委托我為其舉行冠禮,你們二人,就一起舉行吧。”
二月是舉行冠禮的時間。這一天,司馬家族中,以司馬懿之叔司馬孚為首,來了不少人。于臬這邊,其叔于瀚和族人到場。司徒王朗、太尉華歆、司空陳群、侍中辛毗、尚書令陳矯、太仆董昭、太常韓暨等高官見證禮節(jié)。
加冠禮由王肅主持。于臬和司馬師跪在了一起。王肅朗聲道:“冠者,所以別成人也,修德束躬以自申飭,所以檢其邪心,守其正意也。君子始冠,必祝成禮,加冠以屬其心,故君子成人,必冠帶以行事,棄幼少嬉戲惰慢之心,而衎衎于進德修業(yè)之志。是故服不成象,而內(nèi)心不變,內(nèi)心修德,外被禮文,所以成顯令之名也?!?p> 王肅一臉肅穆,眾人屏住呼吸。于臬眼看司馬師,他神色自若。在王肅的主持下,第一道冠奉上,王肅朗聲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字,順爾成德。壽考惟祺,介爾景福?!庇伤抉R孚為司馬師加冠,于臬由于瀚加冠。于臬發(fā)現(xiàn),這是一頂黑色麻布質(zhì)地的緇布冠,一戴上,又叫玄端,說明于臬有參與國家政事的機會了。
將這冠收了后,第二道冠奉上,王肅朗聲道:“吉月令辰,乃申爾服,敬爾威儀,淑慎爾德。眉壽萬年,永受胡福?!笔讨行僚橛隰魃瞎凇Lmn暨親自為司馬師戴上冠。這個冠是白鹿皮做的皮弁,這表示于臬可以上戰(zhàn)場為衛(wèi)國而出力了。
第二道冠收了,職事又將第三道冠奉上。王肅朗聲道:“以歲之正,以月之令。咸加爾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黃老無疆,受天之慶?!边@是一頂爵弁,司徒王朗親自為于臬戴上。司空陳群為司馬師戴上。這爵弁形制如冕,但沒有前低之勢,而且無旒。色如雀頭,赤而微黑。其形廣八寸,長一尺六寸,前小后大,用極細的葛布或絲帛做成。戴上這個冠,表示于臬可以參加祭祀大典了。于臬發(fā)現(xiàn),為自己加冠的人,官位級別是越來越高。自已叔父是鉅平縣小吏,而辛毗是侍中,王朗更是三公之中的司徒。
在王肅的主持下,于臬和司馬師互禮。然后答謝禮賓。二人穿著冠服,走進內(nèi)堂。司馬孚和于瀚坐于堂上。二人分別向自己的叔父見禮。王肅和于瀚商定,“臬者,射準的也?!苯o于臬賜字為德揆,意為以德為準則。司馬孚給司馬師賜字為子元。二人然后在各自叔父的指引下,拜見參加冠禮的司徒王朗、太尉華歆、司空陳群、太仆董昭、太常韓暨等德高望重之人。
隨后,二人拜見兄弟,拜見贊者,拜見族人。又出來答謝主禮。然后大擺酒宴,答謝禮賓和贊者,并以帛酬謝。這次于圭早有準備,以帛三十匹分謝各人。司馬師是河內(nèi)世家,更是以帛三十匹相謝。二人一起舉行冠禮,于臬與司馬師又親近了一層。于臬不知道,這到底是吉是兇。
“德揆兄,在下敬你一杯。要多走動啊?!彼抉R師意氣風發(fā),向于臬敬酒,于臬回敬:“子元兄,今日得與兄一同加冠,幸何如之。我愿先干為敬?!庇隰伙嫸M。司馬師大吉,也一飲而盡,二人手臂相扶,開心大笑。華歆、王朗、陳群、辛毗、董昭、陳矯等人,見于臬和司馬師親厚,都捻須道:“我等老矣,托陛下洪福,大魏才俊輩出,當真可賀?!?p> 尚書選曹郎許允,吏部郎諸葛誕、尚書郎毌丘儉,鐘繇之子鐘毓、陳矯之子陳本,司徒府掾鄧艾,還有夏侯玄、裴徽等人,都來道賀。
于臬之父于圭,因要答謝鉅平縣令、泰山郡守、兗州刺史,還有鄉(xiāng)里的三老,所以沒來參加冠禮。
這是一次特別的盛會。前來參加的,既有大魏中樞的高官,又有青年才俊一輩,他們影響著以后魏國的歷史走向。在杯盤交錯中,司馬師和于臬成為答謝宴上的主角,于臬有意讓著司馬師,好為人先的司馬師自然十分高興,他附耳對于臬道:“于兄,某今年六月將和太初兄之妹成親,還望于兄到時光臨?!?p> 于臬一呆,他知道,司馬師之正妻,確實是夏侯玄的親妹妹夏侯徽,只是后來司馬師野心漸大,竟然毒死了夏侯徽,續(xù)娶了泰山羊氏的羊徽瑜。夏侯玄是他的小舅子,最后也被他夷三族。司馬師,真是一個狠人!于臬當即應道:“承蒙子元兄看得起,在下一定喝這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