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先生很愛你的妻子和女兒啊?!壁w白微微低著頭,意味不明地感嘆了一句。
“嗯,她叫韓苓思?!闭f起自己女兒,這位精明的商人眼角都會流露出一絲溫柔。
“那你兒子呢?”
反正韓明德估計也是不怕冷場和尷尬的,他趙白怕什么。陳情有些古怪地瞥了趙白一眼,她還從沒見過趙白這么……“不客氣”的一面。
韓明德似乎也沒料到趙白忽然這么一問,稍微無言了片刻。
“秉文……我很愧疚……”
“只是愧疚?”趙白不僅不客氣,甚至變得很不禮貌,直接打斷了韓明德沒說完的話。
“……是我的錯?!?p> “所以你也不打算補(bǔ)償?”
“我有補(bǔ)償?!?p> “補(bǔ)償?”趙白難掩吃驚的神色,“難道你說的是……那棟房子?”
“當(dāng)然不止,我的遺囑上有百分之八十資產(chǎn)都是屬于韓秉文的,這件事是我與憐兒商量好的。不過趙先生肯定不認(rèn)為這樣的補(bǔ)償是足夠的,確實,我要承認(rèn),金錢對于我對兒子的虧欠不值一提,可是我想,虛假的愛意反而更不尊重他,這不應(yīng)該是他想要的?!?p> 這么不加掩飾的言辭讓趙白愣住了,甚至陳情都沒想到韓明德會如此直接地面對這個問題。
“虛假……的愛意……”趙白的聲音有些許顫抖,甚至有些控制不住音量,“怎么會……為什么會是虛假的……你憑什么……”
“我與舒頌之間的婚姻不帶有絲毫的情誼,完全是滿足雙方父母的安排。對于我們生下的孩子……更多屬于意外。”
“我并非想撇清屬于我的責(zé)任,但對于我的兒子,我和舒頌,舒頌的父母以及我的父親,追根究底,所有人都逃不掉?!?p> “我的父親,韓諾,在你們看來,應(yīng)該是值得尊敬的脊梁,但在家里,他卻是一個暴戾,蠻橫又無禮的人。我的母親與他一生,都沒有得到過多少尊重,我的哥哥也是因為他的安排,進(jìn)入了軍隊,最終犧牲時,才不過二十五……”
“我哥哥犧牲是第一件給他帶來巨大打擊的事,因此,我選擇上大學(xué)時,他雖然不高興,但也沒有繼續(xù)阻止我,后來在大學(xué)里,我與憐兒相遇、相戀,在快要畢業(yè)時,又遭到他的嚴(yán)重反對。我可以不在乎他的逼迫……但憐兒不行,那個時候,憐兒的父親生病了……她需要一些錢。”
“最終,她主動提出了與我分手。”
韓明德可能從來沒有對外人表露過這樣的心聲,他說得很平淡,但陳情沒有打斷他,沒有像往常一般對這個男人冷言冷語。
“你們可能會說,即便如此,我也可以不與舒頌結(jié)婚,不生孩子……是,我是可以,但那時候,我已經(jīng)沒有什么想法了,憐兒離開后,我覺得我的人生沒有任何意義。只要按照韓諾的安排,服從他的命令就好,就像他帶的兵,而不是他的親人,我如此,我的哥哥也如此。”
“你們以為,為什么在我父親人生最后時刻,他會對我的兒子那么寵愛。其實很簡單,因為經(jīng)過長時間的相處,他終于明白,我與我的妻子并不能培養(yǎng)出愛情,更諷刺的是,我與舒頌竟然都不愛我們的兒子?!?p> “韓諾最終還是沒能逼我愛上一個我不愛的人,不管是舒頌,還是秉文。他終于意識到,因為他的要求,他有了一個孫子,然而他卻給自己的孫子帶來了一個沒有任何愛存在的家庭?!?p> “……狡辯?!标惽檎f得很輕,不仔細(xì)聽,可能都聽不見這兩個字。
“不是狡辯,狡辯的前提是掩蓋真相,洗脫罪名。但我只是陳述事實,我認(rèn)罪,我有愧于我的兒子?!表n明德很磊落,磊落地讓人討厭,可是陳情沒有辦法站在一個道德高地去指責(zé)他……指責(zé)也沒有意義,韓明德說得沒錯,他有責(zé)任,可有責(zé)任的人,也不只他一個,韓秉文所有的親人,都是“兇手”。
“可是……可是……你現(xiàn)在不是又結(jié)婚了嗎?你與你相愛的人最終成為伴侶,有了一個女兒,那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就不能做好韓秉文的父親呢?”陳情感覺到趙白的狀態(tài)有些不對。
“趙先生,愛,不是施舍出來的。”韓明德一個一個字,說得很認(rèn)真。
“正因為,我現(xiàn)在有了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所以我愈發(fā)對秉文感到愧疚?!?p> “可是愧疚,不是愛。”
“責(zé)任,也不是愛?!?p> “我能給韓秉文的補(bǔ)償,包括我所擁有的全部,哪怕是我的人生和生命?!?p> “但唯獨,不包括愛。因為,我的愛,已經(jīng)全部都給別人了?!?p> “怎么……怎么能這樣……”趙白的臉色很不好看,事實上他現(xiàn)在的狀態(tài)非常不對勁,情緒非常激動,甚至引起了周圍一些路人的注目,衛(wèi)燕飛在一旁一直都只是默默旁觀,忽然伸出手,拉住了趙白的胳膊,用力晃了晃他,“趙白!”
他眼中有微光閃爍
“啊……”被衛(wèi)燕飛一打岔,趙白才從自己的情緒困境中“清醒”過來,“啊……對、對不起,我好像太失禮了。”
“不,是我的錯,不管是趙先生還是陳小姐,都對秉文很關(guān)心,正因如此,你們會因為秉文的情況對我感到憤怒,也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表n明德并沒有介意這些事,正如他從不介意陳情對他的冷淡一般。
遠(yuǎn)處韓明德的妻子很快帶著小思與韓秉文回來了,她與韓秉文各端著一個餐盤,韓苓思則牽著一個小袋子。
見他們都回來了,趙白幾人不約而同地停止繼續(xù)討論這些事。
大家一起各自拿了一些東西吃著補(bǔ)充體力,韓苓思的袋子里是一些冰淇淋,與韓秉文一起分著,兩個小孩吃著甜食。
很快天色就有些晚了,等趙白他們都基本恢復(fù)的差不多,兩邊就各自在游樂園門口告別了,趙白先開車將韓秉文送回了家,車上韓小子似乎也很累了,靠著座椅不一會就睡著了。
另一邊同樣是小孩子的韓苓思也在車上睡得很香,韓明德的妻子坐在副駕駛看著車外的景色,“他那邊……家里只有他一個人嗎?”
雖然說得有些沒頭沒尾,但韓明德很快就反應(yīng)過來,“嗯,你放心,不會有危險的?!?p> “我不是說這個……那么大的家,就一個人,多冷清啊?!闭f著,她轉(zhuǎn)過來看著韓明德,伸出左手與韓明德握在一起,“要不然,接過來一起住吧?!?p> “……等這段時間過去,我去問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