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大姐

　　大約也是在我初二初三那年，我的大姐，她離婚了。大多數(shù)人離婚，應(yīng)該都是明明白白的，而我大姐離婚，我到現(xiàn)在都不太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大姐生完孩子后，一直在家當(dāng)家庭主婦，孩子慢慢大了，可以上小學(xué)了。大姐就出來工作了，在加油站上班。聽大人們說，大姐在外面不安分，總是與其他男子的走的很近。我姐夫一直不愿意讓大姐出來上班，就是這個原因。

　　等大人們知道的時候，兩人已經(jīng)離婚了。而且不是通過大姐知道，而是通過姐夫。姐夫說大姐和別人好了，離婚和那個男人走了，她什么都沒要，孩子他帶著，房子也是他的，兩人就這樣離婚了。

　　爸媽知道的時候，氣極了，大姐怎么可以這樣。家里人也試圖聯(lián)系大姐，怎么也聯(lián)系不上，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她怎么能干出那么不要臉的事，她一女的，什么品行，傻不拉嘰連孩子都不要了。”這是爸爸說的，爸爸一直就不喜歡大姐，覺得她沒心，也算是在我們家住過許久的，卻和我們不親，自私的很。

　　“行了，她和～～之間，估計是過不下去了，～～他貌似是家暴，雖然她沒對我說過，但我隱約感覺的到?！眿寢屘娲蠼阏f話，怎么說也是媽媽帶大的孩子，是從自己家嫁出去的女兒，不管什么原因，總不能幫著外人。

　　“不管什么原因，她這樣做對嗎？她想離婚可以呀？說出來我們可以幫著她，她和別的男人跑了，這算什么，她就是有理也變得沒理了。”爸爸說著，客觀分析這件事，沒有參雜太多個人感情。

　　這些話都是我聽大人們聊天的時候說的，還有些話，是后來爸爸才知道的，老媽一直瞞著他。爸爸說，大姐離婚完全是她自己策劃好的，太沒臉沒皮了。大姐在與姐夫離婚前一個多月，來我家，問我媽借錢，理由是家里最近有點緊，沒辦法還房貸，想問我媽先借點把這個月的房貸先還了。我媽也沒想那么多，就借給大姐五千塊，讓她先周轉(zhuǎn)。可一個月后，老媽就傻眼了。大姐離婚和別的男人跑了，她身上本來就沒有多少錢，必須要有點錢來周轉(zhuǎn)，就想到我媽了。

　　大姐那一走，就是七八年，她從來不與我們聯(lián)系，也許是沒臉主動聯(lián)系我媽。大姐唯一聯(lián)系的，就是我表姐（小舅舅的女兒）。這件事我一直不知道，也是高中時在小舅舅家，聽大人聊天說的。大姐每次都是打電話給表姐，讓表姐買點東西去看看大姐的女兒。表姐也是個熱心腸，基本都照做?？蓵r間久了，表姐也不樂意了，總是讓別人幫她去看，她自己不看就算了，還一分錢不掏，都是表姐自己掏錢給孩子買東西。換作是誰，恐怕都堅持不了多久，小舅媽知道也是極力反對的。

　　大人們聊天時說到大姐，常說的一句話是這樣的，聽起來很扎心。“她媽當(dāng)初把她丟在廁所口不要了，她如今又丟下自己的女兒不要，和別人跑了，簡直就是有什么樣的母親，就有什么的女兒?！泵看温牭竭@句話，就好像因果循環(huán)，冥冥之中就是這樣的定數(shù)。那時我聽到大人這樣說都會笑，笑大姐是個大傻瓜，還是個沒有廉恥的女人。

　　慢慢長大，我不在那樣認(rèn)為了，大姐有她自己的苦。

　　當(dāng)媽媽說姐夫可能有家暴的時候，我就想起一件事。我去大姐家吃飯，晚上在她家住了一晚。那天姐夫回來，不知怎么，拉著大姐就進(jìn)去臥室，臉上都是怒氣。那時候我也傻，以為只是兩人有什么話，不方便當(dāng)著我的面說，現(xiàn)在想起，大姐可是被姐夫按進(jìn)臥室的。估計在屋內(nèi)，大姐就被姐夫打了。

　　聽說騙走大姐的那個男人，是個什么都沒有的人，窮的響叮當(dāng)。大家都覺得大姐犯傻，被一個不靠譜的男人騙了。以前我還不覺得什么，既然大姐選擇和他走了，一定是有原因的。大姐選擇和他過，就祝福他們吧，不管怎樣，幸福就好。

　　然而大人們沒有說錯，那個男的確實不靠譜，大姐就那樣沒名沒分的與他過了那么些年，過的還是窮苦的日子。不知兩人誰不要誰了，大姐不與他過了，分道楊彪。而大姐沒有經(jīng)濟(jì)來源，手頭上又沒什么錢，又不好意思求助我們，用手機(jī)在不同的APP貸款。而貸款時留下的擔(dān)保人是我媽的手機(jī)號與姓名。大姐貸款就沒有打算還，每個APP上就借待幾百塊，大姐不還錢，電話就打到我媽這來了。

　　我媽的電話一時之間有不同的人從外地打來，一開始問媽媽是不是我大姐的媽媽，說媽媽女兒在他們那借錢，有多少多少，讓我媽來還。老媽聽到的時候，氣極了，就直接在電話里和那人開罵了，又問他大姐借了多少，得知就幾百塊，但在不同的APP，加起來就成千上萬了。大姐不還，他們只能找上我媽。

　　“誰讓你們借錢給她呢？我說了我不是她媽，我是她姑媽，我就兩個女兒，你也不想想我的女兒能和我一樣姓王？”

　　“那麻煩你把她父母的聯(lián)系方式給我，我來聯(lián)系她父母?！?p>　　老媽聽他這樣說，直接無語了，聯(lián)系方式？這也太可怕了?！八改冈缇腿ナ懒?，和陰間聯(lián)系方式，我本事大的很呀！你就找她本人要去，她和我們早就斷了聯(lián)系了，她人在哪我們都不知道?！?p>　　一開始兩人還可以好好溝通，那邊的態(tài)度也是越發(fā)惡劣，搞得老媽與那人直接開罵了。打那之后，老媽的電話就一直被騷擾，老媽不會拉黑，就讓我?guī)兔?，看到外地打來，就直接不接電話。一開始我不知道，老媽讓我別接，我還是接了那個電話。

　　電話里我也是聽的明明白白，那人直接說媽媽女兒借錢，讓老媽來還，不然就告到法庭?！拔揖褪撬畠貉剑∥沂裁磿r候借錢了，別胡說八道好嗎？你說的那是我表姐，我大舅舅的女兒?！蔽抑?，他們不是什么正規(guī)網(wǎng)站，而且大姐借每個APP上的錢都沒有超過八百塊，不具備報案的前提。

　　我們都沒有管這些，聊天的時候提起大姐，媽媽嘴上說是再也不管她了，可心里還是擔(dān)心，“也不知道那個傻婊子過的怎么樣？怎么逼到借代的程度了，那她現(xiàn)在過的是什么日子？”這是前年老媽說的，滿臉都是無奈。

　　姐姐也是擔(dān)心的，雖然我與大姐沒怎么相處過，但姐姐與大姐相處的時間長，“她雖然在每個APP上借的少，可那些APP是可以聯(lián)名的，將大姐借的錢聯(lián)合起來告她，到時候她就倒霉了，估計她都已經(jīng)成老賴了，她還是小心點好。”

　　“那些APP都不是什么正規(guī)網(wǎng)站，聯(lián)名的可能性很小，而且我接過電話，那些催債的人文化都不高，恐怕他們自己都不知道?！蔽沂沁@樣說的，那些人似乎確實不知道可以聯(lián)名，就那樣一直騷擾老媽有一年多，就只知道打電話來罵，完全不想其它辦法。

　　也是在前年吧，大姐總算回來了，主動與我們聯(lián)系了，每次也只是匆匆一見。大家都沒有明確的問，就問她現(xiàn)在過的怎么樣，大姐也是笑笑，說過的挺好，不用擔(dān)心。老媽把APP上催債的事告訴大姐，大姐說讓老媽不要管，別理他們就好。媽媽把姐姐的擔(dān)心告訴大姐，他們可以聯(lián)名的，大姐也是不為所動，就好像知道自己不還錢，他們也沒辦法。

　　我看著，大姐這是實打?qū)嵉南牒靡隼腺嚨?，估計借錢時就沒想過要還。我對大姐一直是不認(rèn)同的，覺得大人說的沒錯，大姐與她媽媽沒什么區(qū)別，她的思想就不純正，有今天也是她自作自受。

　　直到有一天，我看電視的時候，一句臺詞，讓我一下就想到了大姐。我想這個電視大家應(yīng)該都看過，《回家的誘惑》，是品如媽媽得知艾莉胃癌晚期時，說的一句話。大約是這樣說的，“為什么小的時候我要告訴大家，艾莉是朋友的女兒，說寄住在自己家的孤兒，為什么不說是自己女兒，為什么不呢？”

　　我看這個電視劇的時候，大姐已經(jīng)消失了，突然間覺得艾莉的處境，與大姐有些相像，更有甚者，遠(yuǎn)不如艾莉。艾莉起碼知道自己的親身父母是誰，是十歲時父母去世，而大姐從來沒有體驗過母愛，基本是姥姥在帶。即便大舅舅領(lǐng)回家收養(yǎng)了她，但也依舊是寄人籬下的日子，大舅舅去世又到了我家，依然是寄人籬下。

　　我回想小時候，打我懂事開始就知道，大姐不是大舅舅的女兒，是大舅舅撿來的，在廁所邊上撿來的。而大人們說這種話的時候，還特地要強(qiáng)調(diào)一下是在廁所邊上。他們對大姐大多都是不認(rèn)同的態(tài)度，每次提及都像是在講笑話，毫不避諱。而大姐做出失德事之后，大人還會說，“大舅舅的親身女兒，絕對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p>　　我不是大姐，但站在她的角度想的時候，她的前半生真的好悲哀。從小就沒有家的感覺，才會早早嫁人，渴望得到家的溫暖，擁有屬于自己的家，可偏偏，還是選錯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