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是水林灣,位于老城西面,由于四面環(huán)山,野獸晝伏夜出,漸漸地越發(fā)荒涼......
李叔沿路走來,竟然只見到數(shù)十戶人家,那房屋也常年失修破破爛爛,也不知究竟還有無人住。
前方就是景方閣,方圓百里只得這一個客棧,雖說此地蕭條,這客棧倒是十分精致,與這地界格格不入。
李叔也是早些年聽友人談及,這吃飯住宿,其實(shí)只是明面上的生意,暗地里,所有的尸體交易,都得到這兒才行。
剛才離得遠(yuǎn),只能瞧見這客棧宛如森林螢火,一片黑暗中唯它奪目。
興許是在這暗夜里走得久了,又荒無人煙,瞧著那光倒讓人心中一暖。
此時走進(jìn)了一瞧,門前掛著三個大紅燈籠,隨著夜風(fēng)搖擺不止,心中倒覺得滲得慌,也不知懵懂到訪的客人,半夜與尸體同眠,會不會夜夜難安。
想到這里,李叔不禁打了個冷顫,卻也硬著頭皮推開了門,頓時覺得眼前一片金光閃閃,大堂擺設(shè)豪華,連墻壁都鍍了金粉,四周燈火通明。
一女子正在此飲酒,發(fā)絲挽起,仰頭露出潔白的脖頸。
聽見響動,那女子美目微轉(zhuǎn),見門口站著一老一少,衣著襤褸透著一股子窮酸氣。
李叔今日上山挖草藥,弄得一身狼狽,腳下那布滿泥土的爛布鞋,更是將雕花門檻踩得烏七八黑,女子見狀也不惱,只揚(yáng)了揚(yáng)眉。
便有兩名兇神惡煞的壯漢,起身攔住了李叔,開口問道:“什么來路?”
小孩兒被嚇得癟嘴就要哭,被李叔眼疾手快捂住了嘴,李叔也是頭一次干這檔子事,小心翼翼的開口說道。
“這兒”“這有具尸體......”
聞言,那女子眸中放出光芒,紅唇輕啟,勾魂的聲音傳來。
“原來是貴客......”
話音剛落便凌空而來,空氣中飄散著一股異香,很是好聞,她拿著一個小鏡子樣的東西,在那尸體脖頸處探了探。
很快那鏡子發(fā)出綠光,女子見狀微微點(diǎn)頭,唇邊泛起一抹微笑。
吩咐那黑衣人給了李叔一千晶石,便把他二人連人帶車丟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這一老一少都被這橫財打懵了腦袋,一路沉默。
“李叔,他們要這些尸體干嘛用啊?”
那小孩兒仰著頭,一臉好奇的看著李叔。
“噓,這可是大秘密!”
李叔回過神來,用指尖堵住那孩子干癟癟的嘴,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這事兒,你不能跟任何人說,知道嗎?”
“嗯......”
......
待那二人離去,女子便呆呆的盯著尸體一動不動。
只為那人一句“我信你?!彼t綃便在這破地方待了整整十年,就為了守著這些個破尸體,每一次士兵運(yùn)送尸體進(jìn)族。
她也想去瞧上一眼,卻又必須強(qiáng)行按捺住,日子啊,都是熬過來的......
那人說過,只放心她一人,旁的都信不過,讓她寸步不離的守在水林灣,直到找齊一千具尸體,才能助他成就那件大事。
而這,就是第一千具。
紅綃的房間在二樓靠右第一間,是整個客棧最大最精美的房間,卻意外讓她感覺冰冷。
日夜與一堆尸體待在一處,這批運(yùn)走了還有下一批。
哪怕是夏日,她都得裹著厚棉被才能入睡,總是被捂得滿頭大汗的醒來,又裹緊了被子才能安心睡去。
房間墻壁上密密麻麻刻滿了劃痕,每一筆就代表一具尸體,她擔(dān)心日子過得太久,記錯了數(shù)。
于是便每一日都會數(shù)上個兩三次,手下們總是好奇她日日悶在房里作甚,她也只是一笑了之。
明日,便可以回去了......
正值盛夏,為了避免尸體發(fā)臭,眾人天光微亮便出發(fā)了,一大片靈舟浩浩蕩蕩的從林水灣始出。
紅綃今日著一身紅衣,更襯得她膚白勝雪,卻半點(diǎn)不落俗套。
她獨(dú)坐于船頭,出神地望著前方,紗裙隨著風(fēng)輕輕擺動,勾勒出裙下姣好的身材。
在林水灣那個荒涼之地,一天到黑連個人影都瞧不見,用她自己的話來說,打扮個什么勁兒,打扮給死人看嗎?
日日與一群壯漢混在一塊,她性格又十分豪氣,大伙兒都知她生得不錯,卻不曾想竟如此美艷動人。
一時間都盯得眼睛發(fā)了直......
靈舟速度飛快,今日天公作美,是順風(fēng)而行,才一個多時辰,便到了目的地。
船剛???,還在搖晃之中,不少人都扶著桿子,等待顛簸過去。
紅綃一個翻身,躍下船頭,感覺一個趔趄,一雙有力的大手扶住了她的胳膊。
看著眼前修長潔白的手指,紅綃只覺得眼中發(fā)酸,卻又倔強(qiáng)地強(qiáng)忍住,吸了吸鼻子抬起發(fā)紅的眼眸。
舒華,我們終于又相見了......
屋內(nèi)點(diǎn)著沉水香,隔著冉冉升起的煙,紅綃看著他的臉。
褪去青澀后的舒華,眉眼間透出幾分冷峻。
紅綃想起他們初見時,他就是這副模樣,這些年族中事務(wù)很多,也不見他有半點(diǎn)疲憊,容顏絲毫未改。
二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
屋內(nèi)安靜得只剩彼此的呼吸聲。
舒華看著她哭得通紅的鼻頭,不禁笑道。
“都這么大個人了,十年未見,還老愛哭鼻子?!?p> 聞言,揉了揉酸澀的眼眶,紅綃對著他露出一個羞澀的笑。
她從小跟在舒華身邊,做他最得力的幫手,做他最厲害的刀子,她美麗而勇敢,威風(fēng)凜凜。
這樣小女孩似的嬌羞,卻很少在她臉上出現(xiàn),如同雨后芙蕖,含苞待放。
她鬢角微亂眸中含淚,紅唇微張,透露出些許無措,仿若誤闖入人間的精靈。
舒華一時怔住,他的眼神在紅綃臉上停留了好一會兒,瞳孔空洞,仿佛透過她在看另外的人。
“你怎么了?”紅綃小心翼翼的問,在他的面前,她總是謙卑溫順的。
回過神來,他又恢復(fù)了一臉冰霜。
“辛苦了,好好休息?!绷粝逻@句話便轉(zhuǎn)身要走。
他瞬間變臉,讓紅綃一時慌了神??粗腥烁叽笮揲L的背影,胸中涌起一陣惆悵。
哪怕一路并肩作戰(zhàn),卻也仍是捉摸不透他......
那些執(zhí)著,恐怕也只會永遠(yuǎn)屬于她一人。
“千尸已備好。我還需要做什么?”紅綃急促的聲音傳來。
舒華微微側(cè)身,一襲白衣飄動,陽光灑在他挺拔的鼻梁上,只露出一個逆光的剪影。
“我需要,一個合適的容器。”
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有低沉的男音傳來。
“需要我去找嗎?”
紅綃眸中閃過一絲急切,語氣中滿是討好。
“不用,我已有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