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笨拙

　　“你和段之洲怎么回事?”

　　快到公寓樓時，一路沉默的霍霆冷不丁問了這么一句。

　　季眠的思緒被拉了回來，凝視了他半晌，輕輕垂下眼睫。

　　“分了?！彼M量以平靜的口吻，說道，“不喜歡了?！?p>　　車廂內(nèi)又沉默了好半晌。

　　霍霆的車依舊開得很平穩(wěn)，季眠心思飄忽，并沒有看到，他掩在方向盤下的小手指尾端在輕輕顫栗。

　　“他惹你不開心了?”

　　霍霆的聲音聽起來很是低沉，混著外面嘈雜的雨幕。

　　季眠再度看向他，心里明白，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這個少年，絕對是很樂意替她出頭的。

　　為了她，他捅過的簍子還少么？

　　季眠漂亮，是那種一眼就驚艷，卻仍舊很耐看的漂亮，這就決定著，即便她有口疾這個缺陷，追她的人還是能從教室排到校門外。

　　季眠還記得自己剛進入高中的時候，就受到很多男生們的追捧，這當中不乏好學(xué)生，但混不吝也挺多，而且后者明顯更為難纏，有幾個追她追得特別狠的，甚至采取了一些比較極端的手段，譬如在她放學(xué)后叫上一幫兄弟圍追堵截，而后言語輕佻地開某種惡劣的玩笑……

　　自然，那些人一個個都沒討著什么好。

　　霍霆總出現(xiàn)得很及時，甚至讓季眠一度懷疑他是不是在她身上安了什么監(jiān)控。

　　可是她本能地，不喜歡那種逞兇斗狠的人，她覺得那時的霍霆真是可怕，一頭落拓不羈又顯中二的銀發(fā)，耳上還有幾個耳釘，加上眼神很兇，會抽煙會說臟話，教訓(xùn)人時一邊用腳踹一邊唇邊噙著冷冷的笑，怎么看怎么變態(tài)。

　　關(guān)鍵事后，他還會數(shù)落她“招蜂引蝶”，就算學(xué)到了成語也不能亂用啊，她有什么辦法?

　　可是季眠支支吾吾的，連話也說不清楚，氣勢上就弱了一大截，顯得她理虧似的。

　　他頻頻為她出頭，有段時間，大家都在紛紛猜測他們的關(guān)系。

　　季眠并沒有對外透露自己被霍家夫婦收養(yǎng)，所以當有一日，有人看到她同霍霆一前一后上了霍家的車之后，開始有奇怪的謠言在校園里流傳。

　　不過很快，那說法不攻自破，倒并不是當事人予以澄清，而是霍少已經(jīng)有了新歡。

　　據(jù)說是他們那所高中的?；?，還是女追男，霍霆對那女孩也還不錯，出入都帶著。

　　那時的季眠并不糾結(jié)于那傳言是否屬于，她在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氣，甚至在暗自慶幸……還好，她沒真得和霍霆扯上關(guān)系。

　　那種危險又肆意的人，本不該出現(xiàn)在她平靜如水的生活里，去打亂她的步調(diào)。

　　……

　　現(xiàn)在，雖然很多觀點已經(jīng)有所改變，但季眠還是下意識地，不想他去插手這件事情。

　　“沒什么。”她勉力笑笑，回答道。

　　半晌間霍霆已經(jīng)將車頭一轉(zhuǎn)，他們已經(jīng)到了他租住的公寓，這里地段是真好，竟然還是低層別墅式洋樓。霍霆接季眠下車的時候拿了一把大傘，傘面都傾斜于她，自己半邊肩膀卻都濕透，水淋淋地貼在身上。

　　樓道里的燈本來是聲控的，他們鬧出這么大動靜居然都沒亮，而且周圍的樓層都是黑漆漆的，估計是剛剛一聲驚雷，導(dǎo)致這一片都停電了。

　　“這鬼天氣?！被赧吐暠г沽艘痪?，“你站著別動，我去搬東西。”

　　季眠執(zhí)意要跟去，這么大的雨，她去打把傘也好，可是霍霆手一揚，將一串鑰匙扔給她：“在305號房間，你先去開門?！?p>　　……

　　季眠拗不過他，確實，這樣的風(fēng)雨，打傘都是白搭。季眠先進的屋，里面居然意外地干凈整潔，尤其地板，說是锃光瓦亮也不為過。她思忖半晌，剛準備脫下腳底還沾著泥水的鞋子，搬著一箱子吃食與飲用水的霍霆卻站在她身后，出聲制止道：“等等?！?p>　　季眠尚未反應(yīng)過來，他忽然自己脫了鞋子，蹲身，一只手攬起季眠的腰.臀，季眠人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已經(jīng)坐在他右手邊的臂膀上了。

　　“你……你……”她嚇壞了，怕跌下去，下意識抱住他的頸脖。

　　霍霆皺了皺眉頭，低聲叱責(zé)了句：“別動，地上太涼了。”

　　季眠體質(zhì)差，總動不動感冒，然而方才她室友還告訴他，季眠昨天還發(fā)著高燒，大病剛愈。

　　可她乖也是真得乖，果真老老實實坐定了。

　　霍霆知道自己有點想占便宜的成分，或許只是聽季眠說她和段之洲分手，開心到忘了形。身體明明被冷雨澆透，可此刻與季眠身體接觸的部分，卻炙熱到可怕……還好少女看不到他的表情，絲毫不夸張，就是嘴角瘋狂上揚，快要繃不住了。

　　他身高腿長，可到沙發(fā)的那點距離，居然走得無比緩慢。

　　“我……太重了……”

　　季眠開始反思自己。

　　少年默不吭聲，照樣慢吞吞的，屋里一早拉了窗簾，又沒有電，光線晦暗，霍霆將少女放到沙發(fā)上，大箱吃食放在茶幾上，慢慢起身，聲音有點艱澀，卻又裝作滿不在乎地道：“你等等，我去給你拿雙拖鞋?！?p>　　霍霆確實有潔癖，雖然這與他外表有些微不符合。

　　季眠點點頭，尊重他的習(xí)慣。

　　不過她心里一直有種不太好的預(yù)感，外面風(fēng)雨交加，臺風(fēng)越吹越放縱，她總覺得今天她不該過來的，除了添麻煩，她什么都做不到。

　　不久后霍霆回來，拿了一雙灰色的男士棉拖鞋和干凈的毛巾，季眠剛想說還是決定回學(xué)校，他又一副不理不睬的態(tài)度，打著傘一聲不吭地出了門，奔向小區(qū)里的便利店。

　　季眠趴在窗口上，看著那個風(fēng)雨里還格外踴躍的身影，心里的不安感開始越發(fā)強烈了。

　　可怕的是，她現(xiàn)在確實覺得渾身發(fā)冷，臉頰發(fā)燙，頭也開始暈乎乎的……本來就是，她病也沒好全，只是今天好像是見到阿霆，有點太開心意外了，根本忘了她其實還在病著。

　　霍霆本就做好了留她的打算。

　　他去采購成套女士用品的時候，不成想還碰到了來超市避雨的跟著他混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