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小舟從此逝，江海寄余生
漓江旁三三兩兩的人們聚在一起議論紛紛，好奇地望著舟中的女孩。
“你也是捕魚人嗎？”岸上的人高聲問道。
“哎喲，怎么忘了這是個風(fēng)景名勝區(qū)！要是被人發(fā)現(xiàn)我們偷乘了漁舟，那就大事不好了！”鬼魅頭疼地拍了拍腦袋，為了躲人耳目，一個勁地把舟劃向漓江深處，身旁的男孩睡得昏昏沉沉。往前幾十米處，倏然出現(xiàn)一個霧蒙蒙的小村寨，祠堂早已破敗不堪，四周荒蕪人煙，雜草叢生，唯有那數(shù)棵桃樹開的茂盛，風(fēng)中飄盡片片桃花。湊近些還可看到桃枝上掛著幾條發(fā)白了的紗絹，相愛的人們曾在這兒流連，互訴著衷腸。
鬼魅把男孩落在舟中，潛入桃花林，細看那白娟里還掛著一個朱砂色喜字刺繡的荷包，不由得記起鬼神殿來。
那日，鬼魅哼著小曲剛想把荷包系在鐵樹上，一雙芊芊玉手直接將它截胡而去?！坝质悄莻€臭狐貍！”鬼魅拾起地上的果子砸過去，沒料想那狐貍一尾巴將她連同果子一起拍落在地上，“哎喲！真疼！死狐貍？你想干嘛？還我荷包！”鬼魅痛的哀嚎起來。有蘇家的狐貍一臉壞笑地拎著荷包在她眼前晃了晃，發(fā)出清脆的響聲“喲！銀幣挺多的嘛！姐姐我先收下啦！”
“你！你還來！”這可是她攢了大半年的香油錢，專門留著買餡餅的呢！鬼魅強撐著站起來，一個不穩(wěn)又趴在了地上。
看著鬼魅狼狽的樣子，狐貍在一旁笑得花枝亂顫，一時又想起什么，趕忙拿扇子遮住嘴，輕聲笑了幾下。
“你再怎么學(xué)人樣也是西施效顰！！”
狐貍沒有搭理，倒是饒有興致地看著鬼魅身后的鐵樹，“我說，小鬼頭，你這樹里到底藏著多少寶貝？”
“你想知道嗎?”鬼魅勾了勾手，暗自里抓了一把土藏到身后。
狐貍俯下身來，“啪！”的一聲，狐貍驚慌失措地捂著臉，厲聲叫道：“?。。?！你！?。∧悖?！”那可是她千年以人間清晨的露珠灌陽而習(xí)得的絕色容顏，平日里鬼神都不得見，如今，如今卻被這個小丫頭毀于一旦！狐貍哭喊咒罵著消失在了飛揚的塵埃里。鬼魅樂不可支，笑得把手都拍紅了，哈哈哈哈真是暢快！誰叫你搶我香油錢！
鬼魅和有蘇家狐貍的梁子可算是徹底結(jié)下了。
次日，鬼魅去給孟婆送飯時，便看到那狐貍系著面紗，一雙幽毒的眼睛死死盯著自己不放，一改以往趾高氣揚的神情。鬼魅別過頭強忍住笑意，心里暗爽，“哈哈你這死狐貍也有今天！看你以后還怎么臭美！”
“哎喲！疼！”孟婆一拐杖打在鬼魅頭上，“傻樂什么呢？該去忘川了！”鬼魅捂著腦袋趴在船尾，瞅著奈河里自在的魚群，“哎！這魚怎么又變多了？”
“上面的業(yè)障又多了，唉。”人間那些被無辜殺害的厲鬼幽魂來到地獄堂都會化成魚，以奈河之水為生來化解心中所積攢的怨念。“最近這些魚尤為多，人間只怕會出大事了！”孟婆嘆了一口氣。
'嘻嘻！那貢品豈不是更豐盛了？說不定還會有百年釀的餡餅?zāi)?！?p> 孟婆又一拐杖直接讓鬼魅飛向忘川岸邊，倚在船頭喊道，“你這丫頭盡貪圖享受！起來起來，快去給我尋尋有沒有發(fā)簪！”
“哎喲，我的屁股?。 肮眵榷抖端魉鞯嘏榔饋?，呲咧著嘴，”哎喲，這老太婆下手真重！“
忘川岸邊整整齊齊排列著大小不一的貢品，”發(fā)簪，發(fā)簪...都這把年紀還講什么美嘛？“鬼魅悉悉索索地翻著貢品，發(fā)簪沒見到，倒是有孟婆心心念念的染發(fā)劑。
”諾!這想必是你喜歡的“鬼魅把染發(fā)劑丟入船中。
孟婆喜出望外，把船靠在岸邊，“快，幫一把老婆子！“
”這離鬼節(jié)早著呢！“
“老婆子過幾日要拜訪天庭，得收拾一下！“
鬼魅梳著一縷縷銀絲，把黑糊糊的發(fā)劑均勻地涂抹開來，端詳著河水里的倒影，”歲月要是有痕跡，你這臉上的褶子就跟樹的年輪一樣多了?！?p> ”沒教養(yǎng)的家伙！“孟婆氣得直哼一聲。
”那還不是你教出來的！“鬼魅朝河面做了一個鬼臉。
過了許久，”好啦！大功告成！“，鬼魅累的伸了個懶腰，望向河面。
孟婆瞇著眼打著盹，像是睡著了，鬼魅悄悄將外衣披在孟婆身上，又去尋發(fā)簪去了?！苯駜赫嫫婀郑恢话l(fā)簪都沒見著！“里里外外翻了個遍，也只找到了一條斑駁的掛墜。上面的金箔早就掉光了，內(nèi)側(cè)放著一張陌生女人的相片，雖然被水泡的皺巴巴，但仍可以看到她笑盈盈的臉龐。扎著羊角辮的女孩怯生生的拉著女人的裙角，躲在身后?！斑@是她的母親嗎？”鬼魅盯著這張照片看了許久，直到孟婆叫她時，恍如大夢初醒般緩過神來，把吊墜放回原處便匆忙跑開了。直到傍晚坐在鐵樹下時，鬼魅才發(fā)現(xiàn)手里還緊握著那張照片，她一并系上了鐵樹。從她第一次來到這個大殿起，孟婆便指著那顆鐵樹說，如果害怕就爬到鐵樹上，那兒可以望見奈河。奈河橋上的鬼魂絡(luò)繹不絕，孟婆沒有一刻得閑，平日里在奈河橋上處理大大小小的事宜就忙的夠嗆了，也只能趁著帶鬼魅去挑選貢品時，她倆才得以有說話的時候。每到傍晚，鬼魅都很討厭回到鬼神殿，奈河那一頭熱熱鬧鬧，而她這兒空蕩蕩的，只聽得見風(fēng)聲。關(guān)于她的成長，只有鐵樹知道，鬼魅常常感到氣惱，明明身是鬼魂，卻還被這些子虛烏有的感情所困擾。尤是來到人間后這種欲望愈發(fā)強烈，在格子間里看到拎著菜籃子，提著一聽可樂的男子，鬼魅也會羨慕起來，真好，有人等著你回家的感覺真好。但誰會等她回家呢？鐵樹嗎？
鬼魅被自己的想法逗樂了，搖了搖頭，起身準(zhǔn)備回去。遠處駛來一葉小舟，老人收著魚線咿呀咿呀唱了起來，一旁撐船的孩童也唱和著，“世事漫隨流水，算來一夢浮生喲哦?！迸诱厶抑Ψ湃霊牙?。萬頃波濤中，一葉扁舟悄然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