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見了!你能看見,對不對?他在哪?他在哪?!”
郭二嬸手腳并用,一骨碌爬了起來。
此刻的她,渾身顫抖,眼眶微紅,臉上帶著一種令人心驚的執(zhí)著與癲狂。
蕫心怔怔看著眼前的一幕,心跳極快,仿佛要從嗓子眼里蹦了出來。
這個人,很危險!
腦海中有聲音在瘋狂預警,可蕫心的腳仿佛粘住了一般,怎么也挪不動步子。
郭二嬸凌亂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蕫心回過神來,拔腿就往另一側跑去。
她不敢相信,第一次出遠門,竟然會碰到如此詭異的事情。
等她回去,她發(fā)誓,一定不會再偷偷跑出來了。
“你跑不掉!”
陰冷的聲音就在耳邊,蕫心的大腦瞬間空白。
她想起來了,這個聲音,她在夢里聽過!
寒涼從腳心一直竄到頭頂,她雙腿如同灌了鉛,雙腿邁不開步子。緩緩回頭,那個人,就站在桃樹地下,兜帽下的手伸出,直直指向她。
“我把她給你,你把女兒還給我!求求你,讓我的女兒回來!只要她回來,我愿意付出任何代價,求求你!”
郭二嬸撲通一聲跪在了先前蕫心站立的地方,對著前方磕頭,一下又一下,又快又重,額頭上沾滿了雜草和碎土。
蕫心機械地轉動目光,掃到郭二嬸,看到她跪立的方向,同那個人所站的位置有所偏差。
心里害怕到了極點,可她還是瞧清楚了,郭二嬸看不見,那個人!
一個激靈,蕫心回過神來,再次看向桃樹,那里空無一物,唯有郭二嬸,還在不住地磕頭祈求著。
“那個人,到底是誰?”
蕫心舉目四望,周圍一如既往地安靜。
那個人消失了!
蕫心朝來路緊走幾步,忽然間停下了,慢慢走向了跪在地上的郭二嬸,俯身,用極緩極輕的聲音說道:“他,走了?!?p> 她不能慌,一慌就糟了。
“不,你撒謊!”郭二嬸猛地抬頭,恨意從眼眸里射了出來,“是你的錯,都是你的錯,不貞不潔,玷污了這里,他才會走,都是你造成的!”
蕫心嚇了一大跳,強忍著懼意,伸手拍了拍郭二嬸的肩,搖頭道:“行了,嬸兒,差不多得了。我一個女孩子,這么被你嚇唬,你覺得合適嗎?玩也玩了,風景也見識過了,再不回去,該讓人起疑了?!?p> 極力保持面部表情,將方才發(fā)生的一切全都當成一場游戲,蕫心這才能安撫住自己這顆狂跳的心臟。
郭二嬸被她的這番話給弄懵了,雙手猛地抓住她的腕子,怔怔地看著她的眼睛:“你,剛才沒看見什么奇怪的人?”
“噗,嬸兒,你不是一開始就想和我玩嚇唬人的游戲嗎?就咱們兩個人,嚇來嚇去的,也沒什么意思。走吧,回小院多拉點人來才好玩?!?p> 甭管她心里頭是如何想的,此時在郭二嬸的眼里,就是個貪玩的孩子,方才的舉動不過是個惡作劇。
郭二嬸手指收攏,將掌心掐得死死的,心里頭恨極了:死丫頭,竟敢拿我開涮!今日,定不能讓你走出這座大山!
深吸一口氣,郭二嬸神色平靜下來,雙手撐著地站了起來,“還以為你會害怕,沒想到啊,比俺閨女可強多了?!?p> 蕫心嘴唇抽動了好幾下,竭力想露出一個云淡風輕的笑容,卻怎么也擺不出來,只得作罷。
這個郭二嬸,先前的神色和動作、語氣,完全不像是裝的。前后變化如此之快,仿佛她們方才,真的只是在做游戲。
蕫心心里頭有些發(fā)苦,她這次出來,碰到的都是些什么人哪,太恐怖了。
不行,她不能再呆下去。
抬頭看了看天色,太陽已經(jīng)鉆入了云層,天空陰了下來。周圍的溫度開始下降,涼風直往脖子里面鉆。
眼神掃過四周,寂靜的林子中,仿佛有無數(shù)猛獸蟄伏其中。
“嬸兒,你看,天色也不早了,不如,我們現(xiàn)在就回去吧。這幾天肚子有些不舒服,每個月總有那么幾天?!?p> 蕫心說著,雙手緊緊抓住郭二嬸的胳膊,以防她突然間在她面前消失。
郭二嬸伸手理了理凌亂的頭發(fā),側頭再看向蕫心,眼神冷靜得嚇人:“好容易來一趟,不如,我們玩?zhèn)€游戲吧?!?p> 不等蕫心開口拒絕,她繼續(xù)道:“我們這里流行一個游戲,叫‘誰先找到你’。游戲規(guī)則很簡單,用猜拳的方式?jīng)Q定誰是鬼,其余的人躲起來。當鬼的人閉上眼睛,在心里默念最希望出現(xiàn)的人的名字,并且繞著一棵樹轉三圈,每轉一圈,在心里喊一聲。三聲過后再睜眼,憑直覺將躲藏的人全都找出來。據(jù)說,最后一個找到的,一定會是默念名字的那個人?!?p> “你認真的?”從郭二嬸的眼神里,她看到了獵人捕獵時志在必得的光芒,“你自己玩吧,我要回去了?!?p> 蕫心撒丫子往外跑,什么都不顧上了。
比起前方未知的危險,顯然郭二嬸更加讓她害怕。
跑了一段距離,郭二嬸的聲音遠遠從后方傳來:“游戲,開始!”
蕫心沒理她,馬不停蹄地朝來路跑去。
在她身后的桃林中,郭二嬸走到之前埋布娃娃的那棵樹下站定,開始慢慢繞圈。
“上有天,下有地,白天黑夜來阻斷。生為人,死為鬼,黃泉鬼門通陰陽。桃樹生,李樹死,夜夜夢魘來相見。天門開,鬼門關,人來鬼往是滄桑。虛化影,影化實,虛實轉換命來償。山神啊,胡春華以命侍奉,只求亡者歸來,順遂一生。那個死丫頭玷污了神明,祈求山神降臨,收了她的魂,洗清我一生的罪孽!”
郭二嬸閉上雙眼,繞著桃樹轉圈。每轉一圈,就有一滴血從她的指尖滑落,滴落在腳下的泥土中。
一開始,血滴慢慢滲入泥土中。等她轉過三圈,那些血,像是被什么東西吸收了一樣,極快地消失在了原地。
同時,山林間不知何時開始起霧,薄薄的一層,從地上慢慢升起,籠罩了整個山頭。
蕫心跑著跑著,發(fā)現(xiàn)前方已經(jīng)沒了路,四周不知何時已經(jīng)變得模糊不清,全都籠罩著一層薄薄的霧,且越來越濃。
“下午起霧,山里的天氣這么變化無常?”蕫心有些焦急,若霧不散,一旦迷了路,危險更甚。
怎么辦怎么辦?
蕫心沒有到處亂竄,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在最近的一顆樹干上用指甲摳了個記號,而后找了一處離它最近的灌木叢,躲進了其后的橫溝里。
這是笨辦法,卻是目前來說最容易脫身的方式。
有霧,她找不到路,別人也找不到她。等霧氣散了,她還能尋到來路下山。
蕫心俯身下去,放緩了呼吸,極力將心跳頻率降到最低。
四周安靜極了,鳥叫蟲鳴已經(jīng)消失,只聽到她自己的呼吸聲和砰砰的心跳聲。
撲通、撲通、撲通……
呼——
有人在她耳邊吹氣,輕輕的,有些涼。
回頭看去,一道模糊的身影在她身后不遠處站著,似乎是個小女孩。
“你來了?”
“陪我玩好不好?”
“嘻嘻!”
她的聲音清脆如同黃鸝鳥,可在這山林間出現(xiàn),無端端令蕫心的后背起了一身白毛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