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再過五天就是平安夜了,上個禮拜從網上買的大紅色的毛線圍巾寄了過來。過些日子,等到春節(jié)晚會倒計時的鐘聲敲響后,就是我、管帆還有阿愚的本命年了。
管帆跟我說:“左立,我們再也回不到小時候了。今天照鏡子發(fā)現眼角開始有細紋了?!比缓螅芊f:“快要本命年了,我們要不要買件紅襖來穿穿?”
這很符合管帆的邏輯,她的思維跳躍性很強,跨度很大。
傍晚,去拿快遞的時候,碰到了幾個學生。他們看到我的時候很禮貌地問了老師好。正是青春期的孩子,朝氣蓬勃。我、管帆和阿愚就是在這個年紀遇見的。那個時候也像他們一樣,把平安夜過的很像個節(jié)日。
拿著快遞和學生給的蘋果往回走的路上,天空開始飄起來了雪花,一大片一大片的落了下來,毛絨絨的??爝f里是三條大紅色的圍巾,我自做主張的把管帆的紅色襖改成了紅圍巾。
開門的時候,大學的同宿女孩打來電話通知了她的婚期。一個尷尬的年紀,身邊的友人陸陸續(xù)續(xù)的走進婚姻的殿堂,可是你還覺得這個年紀還是允許你再自由一些日子。每次回家,母親多多少少都要提到相親的事,讓人很是無奈。這次倒是可以借著去參加婚禮的由頭躲過母親托人安排的相親。
其實,我是很排斥相親的。相親就是貨物的等價交換,沒有情感可言的??墒?,每每看見母親帶著請求的眼神時便做了妥協(xié)。管帆倒是常常叫著喊著要去相親,然而真到了真刀真槍的時候她便早早的逃之夭夭。
十二月的西城寒風凜冽,我努力地把自己裹得像個球,但我依舊感冒了。記憶中自己很少感冒的,這倒不是說自己從不生病,只是很少感冒。高三的時候感冒過,那時正是“豬流感”(H1N1)肆虐之際,從不感冒的我不幸中招。管帆當時揶揄說過“嗯,這確實是你能感冒的時候”。
婚禮自然是去不成了,只好在電話里向同宿的女孩表示了歉意。在我哼哼唧唧的下床倒水的時候,管帆打來電話說,她看見了——顧晞。
顧晞與我來說不是床前明月光也不是心口的朱砂痣,而是揮也揮不去的刻骨銘心的疼。所以,此后經年我從不敢輕易地觸碰有關他的一切。
那時,不懂愛卻偏偏要去愛。更不知,那時才是最懂愛的年紀。
我一直不愿去回憶那些個年月發(fā)生的那些事,可是這一刻借著病痛、借著管帆的電話、借著杯子里氤氳的霧氣,我放肆地流起淚來。
二
十二月的C城,從未下過雪。這個不算暖和的城市未曾用一場雪來證明自己是一塊北方的土地。
圣誕的這一天盡然淅淅瀝瀝地下著雨。顧晞的火車是晚上十點二十,他在QQ上說要來C城,我留言說可以見個面嗎,他說,可以。他說的話,我從不懷疑。
在宿舍里把所有適合這個季節(jié)穿的和不適合這個季節(jié)穿的,通通都拿出來往身上套套。就連平日里最遲鈍的小六都探過頭來說,三姐有情況。是的,顧晞,曾經的我是如此的愛你。
十二月的雨,真的很冷。
當我把火車站前面的那條老街走了十三個來回,在拐角處的那個叫“旅途”的咖啡館喝了五杯拿鐵之后,顧晞的QQ才發(fā)過來。
他說:“左立言,我去不了了?!?p> 他說:“對不起,下次有機會的話,我們再見吧?!?p> 其實,我不愛喝咖啡,尤其是像拿鐵這樣加很多奶的咖啡。我不愛喝牛奶,喝了會吐。這個毛病,管帆知道、阿愚知道,甚至連在一起打工的小學弟也知道??墒牵抑幌胱岊檿勚?,但獨獨就只有他不知道。
拿鐵是顧晞愛喝的。
顧晞,我記得你的喜好,記到把它們變作我的喜好。
小六給我開的門,不大的雨卻把我從頭到腳濕了個透。小六一直是個咋咋呼呼的姑娘,她很大聲的說:“三姐,你這是怎么了?”對面衛(wèi)生間里的聲控燈在她的驚呼聲中亮了起來。唱歌很好聽的四姑娘小棒槌很仔細地用毛巾給我擦著頭發(fā),她沒說話只是手心很溫暖的貼在了我的后背。
我居然沒有哭,我以為我會哭的。
三
“你在聽我說話嗎?”管帆大概很生氣我的心不在焉,“你是在想男人嗎?”
“對啊,所以快點掛電話,不要妨礙姐姐的宏偉大業(yè)?!?p> “左左,你沒有難過吧?”管帆一下子很溫柔。我的鼻子不知是因她的話還是她語氣里的心疼,就那樣一下子很酸很酸。
現在提起或想起顧晞的時候,我已經能做的心無起伏、波瀾不驚了。我甚至都能和同事開玩笑的討論他,說我們的相識、相遇,說有關他的事情??墒?,在管帆跟阿愚面前,我的所有無所謂、不在乎,統(tǒng)統(tǒng)都消失不見。
“管帆,我沒事。你不是希望我沒事么?”
“對了,我今天接到大學同學的電話,邀請我參加她的婚禮。”我吸了一口氣,接著說,“我嫁不出去了,怎么辦?”
“沒事兒,我娶你。”
“我媽,就是你桐姨。她又逼著我相親。”我很賣力的跟管帆訴苦,“你快把你桐姨接你家吧,我現在是水深火熱、生不如死,就差要剖腹自殺了。”
“行、行、行,快得了吧,桐姨把你伺候的,你都快成豬了?!惫芊χf“好的,反正我想桐姨做的紅燒肉了?!?p> “哦,我差點讓你的奸計得逞。”我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我愛死我老娘了,我才不讓我親娘到你那里去受苦呢?!?p> “左立,你個不要臉的女人。”管帆又說,“對了,我昨天去相親了……”
接下來的時間就是管帆在大段大段的復述著她相親的經過和相親對象的種種搞笑舉動,期間還夾雜著管帆的笑聲。
掛了電話,手機燙的厲害,連挨著手機的那塊兒皮膚都是熱的。我穿上拖鞋向洗手間走去,鏡子里的那張臉紅撲撲的帶著感冒中特有的潮紅。拿起水杯準備喝藥的時候才發(fā)現水已經涼了。是的,很多事情就如同這杯水一樣,涼了就是涼了,再加熱或再倒一杯都已不是原來的那一杯了。
桌子上的教案還沒寫,明天要講的課還沒備,換下來的床單被罩還沒洗……我有很多事情沒有干,但現在的我什么也不想干。重新倒了杯水把藥喝了,抱了個暖寶寶迅速的鉆進了被窩,把臉埋到枕頭里,睡覺。
半夜的時候,我又從被窩里爬出來,爬到桌子前打開臺燈哼哧哼哧的寫教案、備課,然后洗角落里的那堆衣服。
阿愚的電話打來的時候我的衣服洗了一半,滿手泡沫。
阿愚說:“左左,我又想起他了,不可抑制。那個明媚的午后,樹蔭下的陽光斑斑駁駁,他就披著一身跳躍的陽光向我走來?!?p> 阿愚說:“他手腕上的那塊我挑了很久的手表在我夢里依舊清晰?!?p> 阿愚說:“左左,我很想很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