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受傷?”
聽到這無比熟悉的聲音,往生就想給他來上一腳:
“要不是因為你,我能差點被掐死嗎?”
高高的仰起脖子,給他看那道深深的掐痕,眸子里一潭幽怨的池水,就要將他淹沒了。
閻君不明所以的看著往生:
“我?”
“廢話,還裝,負(fù)心鬼!”
往生指著他的鼻子,罵得正起勁兒。
紅衣女子驚愕的看著他:
“你,竟然這么快?”
閻君將一旁還在罵罵咧咧的往生護(hù)到身后,冷冷的望著她:
“當(dāng)真是好修為,竟然靠著縣內(nèi)百姓的怨氣,一次次的騙過了黑白無常,沒將你們帶去地府?!?p> 紅衣女子幽幽的指著他:
“你也不賴!”
“為何要殺了那么多人?”
紅衣女子理了理有些雜亂的發(fā)絲:
“負(fù)心之人,都該死,有眼無珠之人,也都該死!”
一時間,周遭陰戾之氣驟然聚集,原本青天白日,朗朗乾坤,霎時間陰云密布,不見一絲光亮。
往生拽著他的衣袖,擋住了自己的半邊臉,顫顫巍巍的指著紅衣女子說:
“你,你不會就是那個齊家女吧......”
紅衣女子呵呵呵的笑出了聲,那聲音,聽得人心肝都跟著顫了顫:
“小姑娘真聰明!”
往生干笑兩聲:
“那你掐我干嘛,我一沒害你,二沒跟你搶夫君!”
紅衣女子變了臉色,就想飄至往生面前,還好閻君一掌將她擋了回去。
“我怕你識人不清,錯付真心,看到我脖子上,這道黑紫色的勒痕了嗎?”
往生躲在閻君的身后,探頭探腦的看著:
“你......上吊了?”
紅衣女子似乎是被往生逗笑了,竟然笑得嘴都合不攏,可那血盆大口,著實讓人驚駭:
“上吊?我若是上吊了,只怕也沒這檔子事兒了,小姑娘,你想聽后面的故事嗎?”
她止了笑,有些渴盼的看著往生,似乎是她迫切的想講,而不是因為往生想聽。
往生似乎看出了她心中所想,想著她也是個可憐人,便說道
“你講吧!”
紅衣女子啟唇,緩緩說到:
“出了梁府,我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無處可去,爹爹已經(jīng)不愿再見到我,好些人來看我的熱鬧,更多的是指指點點,說些我已經(jīng)聽膩了的污蔑之語。
你說巧不巧,路過縣衙門口,我竟然鬼使神差般的走了進(jìn)去,敲了鳴冤鼓,我要將那梁老爺告上明堂,討個說法,哎,你知道嗎?當(dāng)日夜里,他便來找我了,說給我房子住,給我銀子花,只要我不告他,哈哈哈哈!”
紅衣女子突然像是瘋了一般,張著嘴直笑,一聲又一聲的笑透著化不開的怨。
笑夠了,她便接著講:
“我對他說,你把府中妻妾都休了,只留我一人同你白頭到老,他好像有些為難,遲遲都沒有答應(yīng)我,于是我就趕他走,我對他發(fā)誓,就算是死了,也要將他告上衙門。
他似乎是怕了,叫我再等等,我不愿再與他多言,就要關(guān)上屋門,怎料,他拿了一根繩子出來,趁我不備,將我生生勒死了!
所以,只要縣里有人出嫁,我便要去勸阻他們,可是她們不聽啊,不聽,就不能怪我了,我是為了她們好,為了她們不被欺騙,不被戲弄,不被枉顧!”
紅衣女子愈來愈高的凄厲聲音穿透耳膜,幾乎能掀翻穹頂,滿心滿眼的怨恨,鋪天蓋地般,席卷著整個縣城。
往生只覺得心口忽的就疼的厲害,看著那發(fā)狂的紅衣女子,竟然不管不顧越過閻君,將她抱在了懷里:
“錯的不是你,是他,是他,我知道,你曾經(jīng)也是個滿眼春光的女子,期盼著自己日后的如意郎君,也想著爹爹再不要那般勞累,能有個安穩(wěn)的晚年。
只是世事弄人,苦了你這一生,可是你忘了,不是所有人生來便是沒了良心,也是有心善之人的。
你知道嗎?我,我娘親,為了生我難產(chǎn)而死,正趕上那日中元節(jié),又遭天大大旱,是人都說我不詳,我那所謂的父親將我置于后院,任憑我自生自滅。
我自打出生起,便吃不上一口飽飯,受盡了折辱,奶娘日日為了讓我有口飯吃,渾身上下沒一處好地兒,可是,天不佑我,十歲那年,奶娘也走了。
可是我還是活下來了呀,我活到了十七歲,若不是,若不是那連牲畜都不如的父親,為攀附高官,將我送至知縣的床上,我又如何能將整個府,都燒了!
可是我不后悔,我沒錯,我只是替天行道,既然沒人護(hù)著我,我便自己護(hù)著自己,當(dāng)整個府燒起來了時候,我覺得我這一生也可以結(jié)束了,我沒有對不起任何人。
我曾經(jīng)也以為這個世間骯臟不堪,每個人都惺惺作態(tài),讓人覺得惡心作嘔,可是,奶娘便是我這一生,唯一的太陽。
不要再去怨恨著他們,做些蠢事,傻事,誤了你這一生,還誤了你那下一世,不值得啊,他們不值得!”
往生不知何時,淚已經(jīng)打濕了紅衣女子的衣衫,小小的身子,就那樣抱著幾近癲狂的她,急切的將自己心中的話,一股腦的說出來。
他有些愣怔的站在那里,手足無措,心口難受的緊,卻也不知道是為什么,想要給她安慰,可話到嘴邊,卻又覺得自己不配去說些什么。
紅衣女子空洞的眼睛盯著前方,僵硬的身子,竟然漸漸的軟了下來,一聲凄厲的哭喊聲傳來,她顫抖的擁上往生瘦小的身軀。
似乎是壓抑了許久的怨氣終是得以緩解,那女子同往生相擁著,已是泣不成聲。
往生也不管自己現(xiàn)在哭的有多么丑,還一味的給她擦眼淚:
“不哭不哭,都過去了,都過去了,下輩子,你要投個好人家,嫁一個好兒郎?!?p> 紅衣女子漸漸退去了可怖猙獰的面容,變成了初見時的俏麗模樣,看著面前滿眼疼惜的往生,苦笑一聲:
“殺了那么多人,哪里還能轉(zhuǎn)生投胎?!?p> “無妨無妨,你知道他是誰嗎?”
說著,眨著淚眼婆娑的眸子,纖纖玉指指向了一旁手足無措的閻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