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樓內(nèi)小二來來回回奔走,賬房先生手中撥弄著算盤,忙不迭的算著賬,連眼皮都不曾抬起過,門口迎來送往,卻無一人瞧著他二人。
他掌中泛起淡藍(lán)色火焰,輕輕掃過二人身體。
“呦,倆位客官,您快些里邊兒請,今兒的羊肉可新鮮著吶。”
小二躬著身,將二人迎進(jìn)店內(nèi),臉上泛著熱切的笑容,不由的讓人舒心。
“您二位坐這兒可還行?”
窗戶邊一處無人的角落,小二將他們引了過去。
他淡淡掃過前桌那幾位酒過三巡的公子哥兒,點了頭落座。
往生將頭嚴(yán)嚴(yán)實實的縮在斗篷里,麻布衣袖都被她攥起了褶。
“想吃些什么?”
往生拘謹(jǐn)?shù)乃南驴纯矗D(zhuǎn)瞬又將臉藏回了斗篷里:
“都好!”
“肉食都來一份兒!”
小二的笑容咧的更大了些:
“好嘞!客官,咋們店里的竹葉青可是柳周縣里出名的,客官可要來上一壺?”
他擺擺手,示意小二退下。
“客官請稍等?!?p> 小二后退幾步,轉(zhuǎn)身去招呼其他客人。
“不悶嗎?”
他無奈的看著面前將自己包裹的嚴(yán)嚴(yán)實實的小鬼。
往生搖搖頭,坐的更端正了些。
他皺眉:
“不曾來過這種地方?”
往生點了頭。
“來,咋們再干一杯,慶祝劉公子,沉冤得雪!”
一位年輕男子端起酒杯,對著桌上的三人高聲說著,莫名引得了他的注意。
被喚作劉公子的人低頭笑笑,對著一旁稍稍年長的男子,恭敬的敬酒:
“還要多謝子林兄,為小弟出謀劃策!”
被喚作子林的男子,拱手朝天拜了拜:
“賢弟莫要多禮,我縣蔚堂兄一直是秉公斷案,從未謀私,賢弟未做過的事,我縣蔚堂兄定然不會讓你平白受了冤屈?!?p> 劉公子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縣蔚大人自是清正廉潔的好官,只是子林兄何時為小弟引薦一番,好讓我親自給縣蔚大人道謝!”
子林飲下一杯,響起爽朗的笑聲:
“不急不急,那李清現(xiàn)下已然定了罪,不日問斬,到時再謝不遲!”
劉公子復(fù)斟了酒于子林杯中:
“那我便是要好好的給縣蔚大人備上一份厚禮了?!?p> “哎,我今日見那李張氏在縣衙門前喊冤不止,不會出什么變故吧!”
開頭說話那年輕男子出聲道。
子林夾了一塊羊肉在嘴里:
“自是不會,那李張氏守寡多年,就一個兒子如今還在獄中,任憑她日哭夜哭,那李清如今也是案板上的肉!”
劉公子有些微醉的眸子閃著得意:
“有子林兄在,有縣蔚大人在,誰能奈我何?來,喝!”
“二位客官,菜上齊了,請慢用?!?p> 小二的聲音,將他的視線拉回到桌前。
往生看著面前一桌子的肉食,咽了咽口水:
“能吃得下嘛?”
他倒了一杯水在杯子里,隨手抄起杯子,一飲而盡:
“你這樣瘦的鬼跟在我身邊,不得讓別的鬼瞧見了笑話我?多吃些,好好補(bǔ)補(bǔ)!”
往生掰了雞腿放到嘴中,含糊不清的說著:
“我現(xiàn)在補(bǔ),還來得及嗎?”
他輕輕皺了眉,修長的指節(jié)撫上頗有棱角的下巴:
“嗯。。。對哦,你已經(jīng)死了。。?!?p> 往生咀嚼的動作漸漸慢了下來,眼神有些憂傷,可看著桌上她這輩子都沒見過的滿漢全席,舔舔嘴唇,繼而又熱切的吃起來:
‘管它吶,有肉吃還想些其他的作甚,若是早知道死了有吃有喝的,我還掙扎那些年做甚,真是失策失策!’
往生一邊吃,一邊是感慨萬千。
他瞥了一眼吃的熱火朝天的往生,卻見往生那面上滿是悔意,不解的皺了眉:
怎的,她這是覺得吃不胖,心里難受了?
轉(zhuǎn)瞬將往生面前空空如也的杯子,順手拿了過來,放到桌下。
往生吃的認(rèn)真,根本沒看到他做了些什么。
“喝了!”
他將那杯子遞到往生面前。
往生放下只甚骨頭的雞腿,低頭看那杯中泛著淡藍(lán)色光芒的液體:
“什么???”
他眸光微閃,轉(zhuǎn)瞬又變得清冷無波:
“叫你喝就喝,哪來那么多問題!”
往生看著有些不耐煩地他,不知為何,鬼使神差的喝了杯中液體:
就當(dāng)解渴了,反正已經(jīng)死了,難不成他還能再害我死一次?
起初,一股灼熱感自口腔中彌漫起來,可吞入腹中之后,又覺得清爽順暢。
往生舔了舔嘴角:
“好喝,還有嗎?”
“咳咳!”
他悶悶的咳嗽一聲,自桌下將手腕處的傷痕用衣袖遮起來:
“沒了!”
往生意猶未盡的看著一滴未剩的杯子,殷切的看著他:
“這到底是什么???”
他摸摸隱隱作痛的手腕:
“沒什么!吃了補(bǔ)身體!”
“哦!”
往生將杯子放到一邊,繼續(xù)吃肉。
前面那一桌的聲音,不知為何,竟然越來越大,吃的無比認(rèn)真的她突然從一堆碎骨頭中抬起了頭:
“李清?李張氏?他們說的是張嬤嬤嘛?”
他看著滿嘴油星子的往生,有些嫌棄的將目光撇向了一邊,可還是點了頭。
“那,那李嬤嬤的兒子。。?!?p> 他看著往生那晶亮的眸子里輕而易舉泛起的急切,淡淡的搖搖頭:
“人各有命!”
往生將手中的第三個雞腿放下,卷起衣袖擦了擦嘴角:
“若是那李清死了,張嬤嬤怕是也要傷心死了,我幼時她便在府里服侍,雖說府里人都不待見我,可除了奶娘,就她待我不錯。
府里其他哥哥姐姐來找我麻煩時,她還叫我躲在房里莫要出去,我,我想為她做點什么,就算是,算是報答她!”
他清冷的眸子睨著往生:
“為著她叫你躲在房中這么一句話!你便要救她兒子一條命?”
往生搖頭:
“不只是一句話,她曾經(jīng)是我暗無邊日的日子里,零星可見的亮光,就同奶娘一般,
她們曾讓我覺得,生活其實也還是有期望的!我救的不是她兒子,是希望,雖然,我最終還是跳了井,可我也曾期望過,屬于我的未來!”
往生眸子里星星點點,他慌忙中將視線移向別處: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