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國侯府。
牧舟行色如常地向徐冰清院落走去,身后跟著一個身穿黑色布衣、身形頎長、面容黝黑的小廝。
府中的下人見到仍舊各司其職,并未他顧。
很顯然,徐冰清前兩日之舉,反響很好。
房內,徐冰清正斜倚榻上看書,看到來人,“呵!可真是狼狽啊!”
黑衣小廝譏諷一笑:“你在說你自己?”
牧舟把人帶來后便轉身離去。
素英拉著妙菱去門外候著,一點都不擔心來人會對自家小姐不利。
房內只剩下徐冰清和小廝,氣氛略顯怪異卻又莫名熟悉。
小廝撩衣斜坐椅子上,修長的手指捏起桌上的糕點就往嘴里送,毫不客氣,仿若在自己家中。
這世上,自由出入徐冰清閨房又毫不客氣,行為又如此肆意不羈的人除了戰(zhàn)云熙,怕是也沒旁人了。
“你最近來得有些頻繁?!?p> “怎么?你還不樂意?你以為我愿意畫成這副鬼樣子、扮成小廝來這里?別身在福中不知福?!?p> “那戰(zhàn)公子需要我將這句話轉告給紫羅知曉嗎?”
“你!”戰(zhàn)云熙一口氣憋在胸腔里,口中低喃:“不就是手中握著紫羅的救命之恩這張王牌嗎,她做什么就得聽你的?再說,她這命也不是你救的?!?p> “你說什么?”徐冰清知道戰(zhàn)云熙什么想法,故作不知樣。
戰(zhàn)云熙輕咳一聲,“沒什么。”
徐冰清不予理會他,繼續(xù)看書。
戰(zhàn)云熙邊吃糕點邊打量她,除了臉頰蒼白無血色,精神還算好,這樣回去也好向紫羅交差。
“看你這樣子,好像也沒什么?!?p> “我能有什么?”徐冰清斜睨他一眼。
“姬逸風做事雖欠缺考慮思量,但為人還算君子。美人在他面前寬衣解帶、坦胸露體,又身中媚藥,他自己也是身受媚藥之苦,在此等情況下,他卻依然能夠堅守本心,不為美色所迷,足見其心志堅定、品性優(yōu)良?!?p> 徐冰清神色未變,心中亦沒有半分起伏。
初聽澹臺朔提及時,她心神慌亂,神志不清,難免有些聽之信之。更何況,她心中下意識地便相信這件事是真的,是因為事關姬逸風,還有那個從一開始就讓她不舒服的趙星兒。
過后冷靜下來,再思及此事,徐冰清就放下了。
她知道姬逸風生性桀驁不馴,即使這么多年的戰(zhàn)場殺敵,也不能完全磨滅他心底的那份倔強。
此刻他被人算計,即使身邊那女子是他心愛之人,但以他的性格,哪里還有心情花前月下,只怕恨不得把算計他的人就地正法才算解氣。
“你……真的不在意?”戰(zhàn)云熙不相信,起身走近去查看她的表情,見她依舊沒有半分波動,“簡直非人類??!”頓覺無趣,又坐回椅子上。
“那個趙星兒來者不善?。∵@幾日,她在風月樓可謂是一鳴驚人,引得萬眾矚目?!?p> 徐冰清聞言仍無半分波動,顯然對戰(zhàn)云熙提到的趙星兒不感半分興趣。
戰(zhàn)云熙也懶得再撩撥她,“想必你已經知道了,當年司空前輩和醫(yī)圣前輩帶著碧落花被南黎軍隊圍困時,太子殿下,哦!先太子與南黎王趙世勛達成了協議。確切地說,南黎王手中握著先皇的一個承諾?!?p> 徐冰清終于放下書,看著他,“怎么?你想說了?”
戰(zhàn)云熙聳肩,“你知道的,那位不發(fā)話,我怎敢?”
徐冰清知道是陛下不允許戰(zhàn)云熙告訴自己的,現在讓戰(zhàn)云熙說出來怕是已經猜到她已知曉。
“當年莫叔叔離開北境去往死亡島尋找碧落花,此事應該沒有其他外人知曉,怎會輕易走漏了風聲,以致于有人在死亡島刺殺莫叔叔?”
徐冰清總是能最先察覺到一般人不曾注意到的事。
“是你父親帳下的一個少尉,姓姜名超。據查,他本就是南黎安排在你父親身邊的暗棋?!?p> “姜超!他也是南黎人?”
也?難道北境軍中有人是南黎國人?戰(zhàn)云熙感到奇怪,不過他也來不及細想。
“不是,他的父母被南黎抓走了,為了救回他父母,便密告南黎說有人去采碧落花?!?p> 徐冰清總覺得還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可一時之間又想不到什么。
“然后呢?”
“他父母平安后,他便密信太子府言明一切,而后自貶為兵卒,再然后……戰(zhàn)死沙場?!?p> 聽到這,徐冰清不知該恨他還是替他惋惜,世事總是造化弄人。
“既然碧落花出自南黎,那黃泉之毒也定出自南黎。這么多年,你就沒查出什么?”
“我紅袖招收集的是消息,消息是從人的身上收集出來的。無人島地處偏遠,無人居住,環(huán)境惡劣,毒物甚多,除了像醫(yī)圣前輩那樣醫(yī)毒雙修的人物敢去且能夠活著出來,旁人誰敢踏近半步?南黎離無人島那么近,又一向自詡毒術高超,可也無人敢靠近那里。”
“關于葉海音,你知道多少?”
戰(zhàn)云熙一怔,“怎會無緣無故提及她?”
“我很好奇,當年身為南黎皇子的趙世勛怎會力排眾議,冒著失去王座的風險,去娶一個他國女子?況且,這個女子還是一介孤女,且是寄養(yǎng)在東皇國世家大族范家的閨閣小姐。難道真如傳聞中的那樣,南黎皇子在宮中巧遇葉海音,就對其一見鐘情,又見傾心,再見便以身相許了?”
戰(zhàn)云熙猜不透徐冰清突然提及葉海音的原由,但還是決定實話實說。
“傳言大多夸大其談。不過,兩情相悅之言倒也做不得假。葉海音年幼時,父母便已亡故。因葉家與范家是故交,所以便收留其在范府?!?p> “這個我倒是聽說過,說是她與范家小姐,也就是先太子妃娘娘交好,兩人姐妹相待,且常常形影不離?!?p> “不錯。當年趙世勛來訪東皇,一直都是先太子負責接待,與先太子妃接觸過幾次,當然無可避免地便結識了葉海音。長此以往,感情也就來了。不過……”戰(zhàn)云熙邪魅一笑,“他們倆私底下有沒有暗中相見,互訴衷情,我就不得而知了?!?p> 對于戰(zhàn)云熙的惡意揣測和調侃,徐冰清早就見怪不怪,更何況她也懷疑趙世勛和葉海音私相授受的可能性很大。
“看來葉海音也不是什么簡單人物,一介東皇國孤女,一朝成名,躍為南黎國皇子妃,現在又是南黎國王后。簡直是‘一鳴驚人’的最好印證,可真是令人佩服?!?p> 趙世勛身為南黎皇子,擁有的能力和智慧自不是常人可比。那披荊斬棘,排除萬難,娶一個異國女子為妻,足可見他的手段和不凡。
那他看上的那個女子,想來更不是泛泛之輩。
“你說,南黎是不是早就對東皇垂涎已久?”
“什么?”戰(zhàn)云熙心驚,不明白徐冰清的思維到底是怎么跳躍的。
“趙世勛娶了東皇國女子為妻,且這個女子是先太子妃生前的故交,彼此之間又親如姐妹。從輩分上來說,算是陛下的長輩?!?p> “你到底想說什么?”
戰(zhàn)云熙可不認為陛下會把葉海音當成所謂的長輩來對待,且不管她南黎王妃的身份,就算是他母親生前的摯友,以陛下的性格,也不會對她多加恭敬。
“當年趙世勛從先太子口中得到一個承諾,當時并未言明具體內容,美其名曰是還未考慮好,所以先行得到了先太子的口諭。是嗎?”
“是。先太子說只要不損壞東皇國利益,這個承諾直到他的子嗣這一代都永久有效。說起來,浩然當初中毒,甚至……”
“甚至我父親中毒?!毙毂褰酉滤脑?。
戰(zhàn)云熙撇唇,“先前不告訴你,是因為……”
“說重點?!毙毂宕驍嗨脑?。
“好。說不定趙世勛都有參與,至少他也從中推波助瀾過。之后,他又厚顏無恥地趁火打劫,得到先太子的承諾。這些,先太子不可能猜不到,可他還是應允了。也許是因為浩然的命,但我還是總覺得先太子應承得太快了,萬一趙世勛過后獅子大開口,到時又當如何?”
“不過一個口頭承諾罷了。他想得到什么,那也得看東皇國是否愿意給?!?p> 這話充滿戾氣,卻與姬御宸的言論不謀而合,也正合戰(zhàn)云熙的胃口。
所謂“天下烏鴉一般黑”。哦!不,是志同道合者,不外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