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歹我們相識一場,你又不是什么大奸大惡之輩,我當(dāng)然不希望你出事。”梅麗珊想了想,反問他,“你知道什么是在乎嗎?”
“就是擔(dān)心。”男孩有些疑惑,還是說出心里所想的。
“哪里這么簡單。在乎是關(guān)心,是牽掛,是付出,是敞開心扉,分享喜怒哀樂?!泵符惿嚎粗?,有種做心理老師的感覺。“在乎是很難得的,人生在世多的是萍水相逢,擦肩而過,真正談的上在乎的又有多少?”
“那什么人之間會在乎呢?”男孩沉默了,似乎在思索些什么。
“愛人,親人,朋友。當(dāng)你真正想要去了解一個人,走進(jìn)她全部的生活或者她已經(jīng)在不知不覺中走進(jìn)你的生活時。”
“對了,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聊了這么久竟然連對方的名字都不知道。真是失敗啊!
男孩斗篷下的身體怔住了,久久沒有回答。
“怎么了?你不會沒有名字吧!”他是孤兒,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有?!?p> “那你有什么好藏著掖著的?”
梅麗珊看到他總有種特別的感覺,他的出現(xiàn)喚醒了自己深藏在記憶深淵里的前世記憶。那種孤獨(dú),深入骨髓的孤獨(dú)??释麥嘏?,又不敢伸手觸摸的復(fù)雜。在他身上,梅麗珊照見了自己前世的影子,自己一心想要擺脫的陰霾過去。
梅麗珊不希望看到有人和自己前世一般,她知道孤獨(dú)的人需要陪伴,需要關(guān)愛,需要鼓勵,但就是不需要同情。同情是最無用的表演,最傷人的利刃。
“我叫梅麗珊,如果你愿意,可以把我當(dāng)做朋友?!?p> 感覺到梅麗珊的期待,這是他從來沒有體驗過的善意。他從有記憶以來就生活在垃圾堆附近,他很不喜歡那里,不喜歡那今人作嘔的腐爛的酸臭味。諷刺的是那些腐爛的東西洽洽是他生活的全部依靠。他有秘密,不可見人的秘密。只有藏在垃圾堆里,才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這個秘密,畢竟誰會去關(guān)注“垃圾”的秘密呢?
也不是沒有人對自己施以援手,那些一臉同情,喜歡救濟(jì)像自己這種落魄低如塵土的美艷貴婦,她們端著高貴優(yōu)雅的姿態(tài)和平民窟格格不入。她們用善意的微笑裝點(diǎn)自己空蕩虛偽的臉龐,救濟(jì)像自己這樣的孩子,拿著一塊魔法石測試,如果亮了,那個好運(yùn)的孩子就會被帶走,從此離開那里。如果沒亮,暫時也是好事,她們依然會笑瞇瞇地給與那些孩子一個月左右的食物,不過要快點(diǎn)吃,不然轉(zhuǎn)身就會被年長的混混搶走。
不過,這些與自己都沒有多大干系,她們總是會有意無意地繞過自己,誰讓自己是一個渾身散發(fā)惡臭的瞎子呢?她們一定沒見過瞎子魔法師和瞎子武者,所有她們從來不會讓自己也摸摸那塊魔法石,高興的時候就扔塊餅,不高興的時候坐在馬車上揚(yáng)長而去。
不過自己還是很期待她們的到來的。她們高高在上地聆聽流浪者伏地親吻鞋尖時感激涕零的話語,只有自己知道她們一上馬車就會立刻把鞋脫掉,行駛時順便扔到垃圾堆里。多好的鞋??!光亮,柔軟,穿上去走路一定特別舒服!多扔幾雙吧!自己可以直接賣給那些妓女,說不定她們的丈夫還能有幸欣賞到自己妻子的鞋穿在別的女人腳上的風(fēng)采呢?
沒有人愿意同自己這樣的人多說一句話,就連坐在那邊的牧師也一樣。人真的很奇怪,內(nèi)心有多嫌惡,表面就能多和藹可親!她們是出于光明神的狗屁教義才不能看著我們這些人死在城門口。可自己從來不信光明神,他要是真的存在也一定是以人們苦難取樂的惡魔!不然,為什么創(chuàng)造脆弱的人類后,轉(zhuǎn)眼又創(chuàng)造出折磨人的災(zāi)難呢?
梅麗珊不一樣,沒有偏見,沒有鄙夷,她愿意幫助像我一樣的人。真心的!她愿意接觸我,試探我,發(fā)現(xiàn)我是個瞎子,喂我吃東西,提醒我,擔(dān)心我,她說她想再見到我!第一次覺得人生還有希望,明明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沒有,卻忍不住想偷偷看看她的樣子,嗯,和自己腦海中勾勒的一樣美好。第一次覺得掙扎還是有意義的,自己在泡了藥水的麻布就要捂上口鼻時奮力掙扎。真讓人驚訝!我從來不知道自己一個月都沒有機(jī)會用幾次的喉嚨,居然可以發(fā)出這么大的聲音!
她說她今天會來的,果然來了。第一次感覺自己這雙該死的眼睛還是很有用的,至少還能再見到她,遠(yuǎn)遠(yuǎn)的就行。自己不是瞎子,從來不是。
她笑著向自己走來了,有點(diǎn)緊張。她問自己什么是在乎,我怎么知道,那還是下雨天躲在妓女屋檐下聽到的,每次她們對屋里不可見光的男人說“在乎”,他們都會很開心且自信地回一句“你擔(dān)心我?!比缓竽械呐木烷_始亂滾亂叫,叫的真難聽,讓人睡不好覺!大概可能也許就是擔(dān)心的意思吧!她說了好多,我不懂,不過自己都記下來了,以后一定會懂的。
她問我愿不愿意同她做朋友,當(dāng)然愿意了!梅麗珊,是個好聽的名字,可是我的名字……自己埋下頭,斗篷下的眼睛睜開了,很糾結(jié)又害怕,自己的名字很難聽,是貝卡曼混混喝醉了拿自己取笑時取的。自己不是真的不想告訴她,她不會生氣吧?不行,她對我這么好,不能讓她生氣。男孩伸出瘦骨嶙峋的手,在地上隨意抓起一把。
“這就是我的名字?!鄙缒?,骯臟,污穢,卑微,低賤。
“沙!很好的名字啊!自然而永恒,無形而自由!”為什么他會對自己的名字那么不自信呢?
男孩緊緊盯著指間流出的細(xì)沙,攥緊了手心里的沙,斗篷遮擋下眼中流淌著看不懂的情緒。是早上搭營地時運(yùn)來的,防止再下雨時地面泥濘,自己竟然忘了。
“真的很好嗎?”
梅麗珊點(diǎn)點(diǎn)頭。
“對,我就是沙?!弊约簭膩頉]有這么開心,嘴角不由自主上揚(yáng)。從今以后我就是沙,我要做沙。
“那……”
“快來!有人暈倒了!”隔壁營帳內(nèi)傳來呼喊聲,打斷了梅麗珊的話。
“我去看看?!泵符惿嚎吹侥翈熛蚋舯谧呷?,教母阿蜜莉婭也在其中,梅麗珊向沙打了聲招呼,也跟去了。
梅麗珊離得近,到的也早,大家看到梅麗珊身上教會的圣袍都主動讓開了路。
那是一個30歲左右的男人,男人臉上,胸口,腿上都有潰爛,梅麗珊摸了摸額頭,很燙,是發(fā)起了高燒。梅麗珊前世只接觸過簡單的醫(yī)療知識,包扎傷口,消炎止痛,還是可以的,但并不能判斷這是什么病,只是潰爛給她帶來了不祥的預(yù)感。
“梅麗珊!”阿蜜莉婭趕到,正好看到梅麗珊摸病人的額頭。阿蜜莉婭一把拉開梅麗珊,緊張地在她身上施了幾個治愈術(shù)。
“大家都退開,這是疫病,所有人都到外面去!”
說起疫病,就是傳染性強(qiáng)的傳染病,普通人都視其為惡魔的詛咒,一聽教會的人都這么說了,人群瞬間驚慌失措,迫不及待地逃出營帳。
阿蜜莉婭帶著梅麗珊隨著人群出了營帳,留下兩名牧師封鎖病人所在的營帳。
“梅麗珊,我必須馬上送你和克雷德走!”阿蜜莉婭蹲下身,看著梅麗珊,“你知道的,我不能讓你有事。這場疫病找不到源頭,再過幾天這里說不定就會變成人間地獄?!?p> “那你呢?你跟我們一起走嗎?”
“我是教會的一份子,這是我的責(zé)任,我們愛德華家族不能都離開。”
“可是,教母……”
“別說了!現(xiàn)在就走!”阿蜜莉婭不能耽誤,拉著梅麗珊往馬車那走去。
“等一下,我有東西落在那里!”梅麗珊掙開了阿蜜莉婭的手,向沙的營帳跑去。自己剛剛還要和他做朋友,不能不打聲招呼就走。
梅麗珊快步向沙走去,心里唾棄自己,說當(dāng)朋友的是自己,現(xiàn)在有危險就拋下朋友。到了沙前卻又不知道怎么開口。
“你要走了嗎?在營帳旁邊,我都聽到了?!鄙诚乳_口。
“對不起。”
“沒事。”這是形勢所迫,怪不得梅麗珊,至少離開之前她還能想到自己,這就夠了!
“薩爾托斯就要亂了,你快離開吧!如果看到有人生病,一定要捂住口鼻離得遠(yuǎn)遠(yuǎn)的?!?p> “梅麗珊,快點(diǎn)!”阿蜜莉婭在營帳外催促到。
“保重!”
“保重!”
離開了營帳,梅麗珊總感覺少了什么?對了,小窩,小窩去哪了?
契約的感應(yīng)讓梅麗珊感覺到小窩就在附近,梅麗珊在識海中呼喚它。
“梅麗珊,我在這兒!”
小窩跐溜溜從有病人的營帳里躥出來。梅麗珊彎下腰,小窩跳到她懷里。
“梅麗珊,這不是疫病,是黑魔法!”小窩依然驚魂未定。
梅麗珊一邊跟著教母上車,一邊與小窩用精神力交談。
黑魔法!梅麗珊倒吸了口涼氣!
“昨天忘了告訴你,我自己進(jìn)階為高級魔獸了!對魔法的感應(yīng)更強(qiáng)!我剛才偷偷溜進(jìn)去看了,那人身上有著濃濃的黑氣,是黑魔法使用的痕跡?!?p> 怎么會這樣?教母他們好像從來都沒往這方面想過。
敵暗我明,薩爾托斯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