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博文這廝真不知道是吃怎么長大了,才這一句話又要炸開了。
“難道小爺我不能來嗎?!”
“怎么會!”盧玖兒馬上又倒了一杯清茗奉上,趕緊先澆熄火,“只要您喜歡,想來便多來唄?!?p> 他接過一仰頭倒入喉,繼續(xù)吼:“難道我不來,你就不去找我了嗎?”
???盧玖兒怔愣,這是什么跟什么。順嘴便問道:“我沒事找您干啥?”
“沒事就不能找我嗎?”戚博文嘶吼跳腳,“你是不是真的要去跟大哥好了?!”
這話炸得盧玖兒腦袋有點蒙,一下子反應(yīng)不上來,只一味張目結(jié)舌。
小魔頭一看,這態(tài)度是默認(rèn)?。∷ⅠR氣紅了眼睛,像一頭斗牛似的,雙只手伸上去鉗緊她的雙肩,拼了命搖晃。
“他們說你愛慕虛榮,已經(jīng)跟大哥好上了,讓我不要再跟你玩,我還不信!居然是真的,你居然是真的是這種人!為什么!”
盧玖兒冤枉啊,別晃了,肩頭要被弄青瘀了呀!她痛得連忙申冤:“沒有啊,我真沒有!”
“我不信!你騙人!”
“真的真的真的,比珍珠還要真!我發(fā)誓!”盧玖兒疼得聲音都帶哭腔了。
戚博文停下來不晃,但還是沒減輕手上的力度,用力瞪著她:“你真的沒有跟大哥好上?”
戚魔王,戚魔神,戚魔帝,您說什么就是什么。
盧玖兒認(rèn)真地用帶淚雙眸對視他:“七少爺,我真沒有。您從哪里聽來的蜚語流言呀?”要人命呀。
許是她的模樣太過于可憐,戚博文沒忍住拉了袖子胡亂往她臉了擦了一把,嘟噥了一句,哭得真丑。
盧玖兒敢怒不敢言,只得趕緊又倒了一杯茶,企圖再去將那降下來的火氣完全澆熄掉。
“喝茶,先喝口茶潤喉?!?p> 戚博文接過,再度牛飲倒盡,然后不滿道:“這哪里是什么好東西,又苦又澀,你和夫子都被唬弄了,下回我給你們帶些上佳的過來?!?p> “那就卻之不恭了,先謝過少爺?!?p> 您厲害,您說什么就是什么。
盧玖兒下意識抬手抹額,不知道什么時候悶出了一腦門的虛汗。不過小心瞧這小少爺?shù)纳裆烙嬤@茬應(yīng)該是能邁過去了。
玖兒放了心,壯了膽子不滿埋怨道:“這到底是哪些人亂嚼的舌根呀,太過誅心了。什么叫跟大少爺好上了呀,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干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還好我一直跟在夫子身邊伺候筆墨,懂事理的都知道明是非,謠言必定能止于智者。不然我一個姑娘家哪里受得住這些,以后還怎么在這宅里呆下去呀。”
“既然沒這回事便好?!安蝗荒赣H是從不準(zhǔn)許他跟其它房有關(guān)系的人一道耍玩的。戚博文腦袋一側(cè),不知道想到些什么,又橫了一眼過來,問:“那天你為什么跟大哥在亭子里獨處說話?”
果然是這事惹的禍!
盧玖兒頓時感到牙齦癢癢,又不得不調(diào)整好表情,無辜道:“我阿爹那天來宅里了,沒時間來見我,只得托大少爺順道幫我捎帶些物什過來?!?p> 末了,盧玖兒眼珠子一轉(zhuǎn),嘴角垮了下去,又委屈地問道:“到底是哪位跟您說起這些的呀,無頭無腦的亂說嘴,實在太過居心匿測了。您告訴我,我要去跟他當(dāng)面問問,到底為的是什么!”
戚博文見她如此,只揮了揮手?!拔抑懒?,沒事,那些小人本爺自會對付?!闭f完,他站了起來,往外面抬腳便走。
“小少爺這是要走了嗎?”盧玖兒馬上起來,追在后面。
戚博文忽地又頓住,轉(zhuǎn)首盯她,目光凜凜地讓人頭皮發(fā)麻。“你記著離大哥遠(yuǎn)一點。”
這小孩子哪里學(xué)來的霸道。盧玖兒忙不迭地點頭應(yīng)允。“記著記著!”
戚博文見她如此乖應(yīng),這才滿意地踱著步子離開。烏梅遙遠(yuǎn)地向這邊點頭示意,也低眉順眼地緊跟其后走了。
盧玖兒看著那人小鬼大的身影,肩膀疼,頭也疼。
今后離你也得遠(yuǎn)一點!
據(jù)聞七少爺那天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后,莫名其妙發(fā)了很大的脾氣,將能搬的物件全往地上砸,搬不起來的就拿腳踢,不一會兒便碎了一地的瓷器和雜件。有一些還專門砸到仆婢的身上,將人弄得滿身傷痕,血淋淋的看起來甚是可怕。
五姨奶奶接到通知后急急趕到,也制止不住戚博文的瘋顛之舉。只得邊心疼那滿地碎裂的家私,邊讓兒子小心些砸別反傷到自己身子。最后直至全砸清光了,戚博文也覺累了,回房爬上已被自己掃蕩一空的床上,倒頭便睡了過去。
五姨奶奶沒輒,喚人去庫房取些干凈的被鋪枕頭和家具物什過來做替補,然后就張羅安排清理院內(nèi)的一遍狼籍。
待得七少爺睡醒一大覺后,像個沒事人一樣,正常吃喝玩樂。院子里的人也照舊該干啥就干啥,但都因此事被罰跪和扣了月錢,免不得事事謹(jǐn)行慎言,樣樣小心陪侍。院子里也就安分了好長一段時間。
歐陽齋事后聽說了此事,捋須沉吟了許久。雖未作一言半字的評價,但自此后,對戚博文的教導(dǎo)便更嚴(yán)厲了,布置的課后作業(yè)也以抄記為主,而且量比以往翻了倍。
戚博文這小霸王哪里肯答應(yīng),硬是鬧了幾回別扭,歐陽夫子每次都直接上戒尺打他手心,實實在在的啪啪聲讓人聽著都覺得肉疼,手都打得紅腫了。聽說晚上五姨奶奶摟著兒子心肝寶貝地哭喊了許久,次日便遣人來告假,同時也是代為告饒,意思不外乎是七少爺年歲還小,身子骨也還沒長結(jié)實,請夫子體恤慢慢管教。
歐陽夫子只回了一句話:“練的雖是字,磨的卻是心性。”然后便將來人打發(fā)走了。
估計五姨奶奶聽了后,心里也是認(rèn)同的,第二天便繼續(xù)按時辰將人給送過來了。
戚博文端坐在書案前看似乖巧,眼珠子卻像老鼠似的,忍不住直在夫子拿在手里的戒尺上打轉(zhuǎn)。想必真是被狠打怕了。
還有那只被裹得像大饅頭似的左手,似乎在無言申訴著莫大的委屈。
盧玖兒看這情形,不厚道地竊竊而笑。
戚博文其實是屬于四肢發(fā)達,頭腦簡單的一型。讀書寫字的時候,屁股就像是長了痘瘡,沒安靜多久便左挪右動,又是抓頭又是拔發(fā)的。
歐陽夫子早就摸透了他的脾性,會根據(jù)他的耐性與吸收程度而調(diào)整教學(xué)進度。因著也只是擔(dān)任啟蒙夫子,所以并沒寄望太高,只要戚博文每天能完成制定的教案內(nèi)容即可。
相比之下,在旁明著伺候暗地跟學(xué)的盧玖兒早就超越了不少。不過她仍然細(xì)細(xì)記下夫子講學(xué)時的解說。
平日里閱讀只能看到文字表述的內(nèi)容,但夫子的講解往往深入簡出,還能聯(lián)系時下國事民生,往往能得到舉一反三的效果。
門房收到遞給歐陽夫子的請貼越來越多了。一天里除了給少爺授課之外,歐陽齋幾乎都在外頭奔走,有些時日晚上到了月上枝頭才回來。不過對于夫子如此忙碌,主人家似乎并不太在意。
畢竟,歐陽齋是戚宅請來的大儒夫子,在外面的知名度越大,戚宅的名聲也只有水漲船高的份兒。
不過,這采荔軒的供養(yǎng)夫子的福利是越來越好了,衣物、食物、酒水都是上佳的,只要有提出需求,當(dāng)天便能送至。
現(xiàn)在只要是夫子外出,便由夏滿負(fù)責(zé)跟著伺候。于是玖兒除了留在院子里整理手記,便還要做灑掃抹洗之事。
不知道是不是最近都吹東南風(fēng)的緣故,玖兒在清掃中庭落葉時已經(jīng)撿到了幾回斷線跌落的風(fēng)箏。
頭一次她擔(dān)心風(fēng)箏的主人找不到,還特地拿到院外的矮樹枝丫上掛了。等到晚上夫子回來,跟在后頭的夏滿笑著一臉神秘說要送她玩具消遣,一拿出來居然就是她擱在外頭的無主風(fēng)箏。
后面再撿到的時候,玖兒便細(xì)細(xì)研究了下。幾回的風(fēng)箏樣式雖然不一樣,但是上面都寫了同樣的內(nèi)容:
亥時鯉池亭邊,不見不散。
如果僅是撿到風(fēng)箏一兩回,那可能只是偶然巧合。但這都三四回了,該是有人故意為之吧。夫子和夏滿知道有風(fēng)箏這一事后,表情都坦然平常,應(yīng)該不會是跟他們有關(guān)系的。
那么,這風(fēng)箏信息要傳遞的對象,是給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