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姨奶奶？盧玖兒一臉問號。不應(yīng)該呀，她一個內(nèi)宅婦人，為什么要去動歐陽夫子的腦筋？
“她有什么企圖嗎？”是想讓歐陽夫子離開戚府，讓五姨奶奶的兒子失去一位好夫子，就這么簡單的目的么？
戚家盛笑了，伸手戳她額央?！翱茨闵裆?，應(yīng)該是猜到一些了。當(dāng)初老五耗費人脈關(guān)系找來歐陽齋這一位大儒，為的就是在爭奪持家主權(quán)時有一枚有力的籌碼，同時也是為了兒子戚博文輔好入仕之途?，F(xiàn)下，老二被老五折斷了歸閑田莊的手腳，失了一大筆供養(yǎng)銀子，便怪不得沖動地對老五之子動了手。可惜卻沒能傷筋動骨，反而反噬自身，現(xiàn)下縛手縛腳下，不敢張揚太過，于是拐著彎打主意到別處去了?！?p> 盧玖兒眨著眼，瞥著他問：“那敢問戚大少爺，在此中又出了多少力氣呢？”既然事情始末掌握得如此明晰，這公子爺不可能只是因為太閑了八卦一下而已吧。
戚家盛閑閑仰首自酌一口，道：“只許他人算計我，就不許我自保嗎？”
“僅僅是自保嗎？”盧玖兒嘻嘻一笑，小手指著他鼻子笑，“戚大少爺何時變得如此仁善了？”原本就是只一肚子壞水的狐貍。
戚家盛痞痞一哼，不再多說。
盧玖兒轉(zhuǎn)念一想，問：“那天有福是跟蹤去的書肆？”雖是問句，語氣卻肯定。
“嗯哼。”戚家盛用鼻子應(yīng)了。
“那二姨奶奶到底還想對夫子做什么？”
戚家盛歪頭一笑。“歐陽齋畢竟是有功名在身的大儒，只是適逢落泊才讓老五有幸邀請至此。老二對于歐陽齋可不敢得罪，但卻可以力捧?！?p> 力棒？“什么意思？”
“估摸再過些許日子，歐陽齋的名號便會傳遍大城上流階層，屆時一德書院的院首便會親自上門拜訪吧?！逼菁沂㈤e適地用右手摩挲著微尖的下巴。
“一德書院？”盧玖兒眉頭輕皺，盯著他看。
這妮子的目光，是在懷疑他嗎？恁大膽。
戚家盛笑哼道：“你忘記了老二的兒子戚博裕也在書院傍讀嗎？這些俗事，哪里用得著我親自出馬。你也太小瞧我了。”
“如果院首親臨盛邀，想必夫子會答應(yīng)的吧?！北R玖兒呢喃。
畢竟戚府宅內(nèi)明爭暗斗不斷，要是有更好的去處，夫子必定是不愿再待在這是非之地，免得沾染浮華塵灰的。
戚家盛看她的神色，笑而不語，只隨手將另一碟甜而不膩的棗糕推至她面前。盧玖兒沉吟不意間，自然地伸手取了，邊吃邊思索。
“今天田莊的月供是盧莊管親自監(jiān)送的。”戚家盛忽爾涼涼地扔出一句話。
“阿爹來了？”盧玖兒果然似是被乍醒般，“那他人呢？”
“我們聊了許久，因他還得趕著回莊里，用過午餐便走了?！?p> 盧玖兒皺眉不展。“你們聊了許久？”他們倆有什么好聊的，既然遠道而來，不是應(yīng)該過來找女兒好好聚下話，互訴一下思念掛懷之情什么的嗎？
“能不能別像你家的鳥兒那般學(xué)舌？”戚家盛知道鷯哥的事情，不由得打趣她道。
盧玖兒笑不出來，正色道：“戚宅的濁水，我們避之唯恐不及。”
這種情況下，她不由得亂七八糟地想，這大少爺是不是趁著她和爹沒見著面，人又在戚宅里，所以特意蒙騙了爹什么，用以換取他的助力。
戚家盛聞此哈哈大笑，笑得趴在石桌上撫額，仿佛就要喘不過氣來。
“你笑什么？”盧玖兒不悅。
殘陽最后一縷光奮力綻射，映得漫天浮云紅艷無邊。
“你們早就在濁水之中了，還能避到哪里去？”
石亭里的兩人或趴或坐，淵眸對上杏眼，少年與女孩皆如蒙上詭異的血色般。
“不管你愿或不愿，這世上俗人皆如江流行舟，要么隨波逐流，要么砥礪前行。你可以不屑去算計謀劃，但要提防他人暗算謀害，倘若沒有足夠的能力和籌劃，又如何能守得住寄望的那一方寧靜？”
戚家盛眉眼彎彎，唇弧微翹，卻滿是諷刺。微風(fēng)拂起他幾縷黑發(fā)，如黑羽伸展張揚，散發(fā)冷酷的氣息。
“本少爺避無可避的遷城，歸閑田莊的變故，戚博文的暗殺，正在進行針對歐陽夫子的謀算，還有暗地里未知的無數(shù)只黑手……只要你我待在戚宅，便避不開那些骯臟。難道，要繼續(xù)視而不見，如掩耳盜鈴般繼續(xù)過活，直至有一天，將小命也被謀害終了，方才算完？”
不意間側(cè)首，睨見小姑娘沉凝的神色，眉眼染上了絲微哀戚，戚家盛不意間張揚的氣場緩緩收斂起來，伸出手掌輕拍那丫髻前額，如安撫小貓小狗般。
“你爹在戚宅這么些年，現(xiàn)下能擔(dān)任莊管之位，也并非真的是俗事皆不沾身。不然，今天歸閑田莊的負責(zé)人便不會是他。凡事皆是進得去，方出得來。你爹并非表面那樣軸，真正是心思玲瓏，以暇掩瑜?！?p> 盧玖兒聞言，橫眉冷對，用目光剮他。戚家盛輕笑。
“我搬到大城時日不多，在戚宅沒有任何根底，你以為我是如何能短時間內(nèi)鋪設(shè)耳目的？”
他的意思是……
“阿爹？”盧玖兒張口結(jié)舌。
她到底聽見了什么？他的意思是、他的意思是，阿爹早就站隊了？也就是，她并非自認為的凡事不沾身的世外中立之人，而是不知不覺間已歸屬了大少爺派別？
“后知后覺，真枉費了一副好頭腦。”戚家盛自石桌的另一側(cè)拎出袋包袱，遞給盧玖兒?！斑@是盧莊管給你的。”
“哦。”盧玖兒接過，神情還是有點呆滯。
戚家盛再另外變出一方錦盒，推到她面前?！斑@是你在書肆盯了許久的花箋紙?！彪S即嘆喟一聲，道，“果然還是小女孩，喜歡這些中看不中用的物什?！?p> 盧玖兒腦袋一時未轉(zhuǎn)過彎來。戚家盛見天色已暗，便站起來要走了。臨行前轉(zhuǎn)身，似笑非笑地睇著她，意味深長。
“想想以往，想想當(dāng)下，也想想以后?！?p> “早點覺悟吧，阿玖?！?
東曦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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