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終究還是跑不過天,更何況還耽擱了這么長時間。
天上“轟隆”一聲,驚雷炸起,嚇得柴景一個哆嗦,這曠野上的雷聲可比以前聽到過的大多了!
滾滾烏云猶如奔騰的江水,浩浩蕩蕩壓滿頭頂。遠處傳來幾聲響雷,與此同時,天際隱約有幾道紫色電光閃過,滂沱大雨像天河決了口,千萬顆豆大的雨珠自半空中傾瀉而下,周圍一下子陷入黑暗,連挨著的人都變得飄渺虛浮起來。
雨勢又急又猛,一隊人馬冷不防被罩在雨里,雨滴砸到頭頂,讓人呼吸都覺得困難。
一群人本來身上就有傷,加之暴雨沖刷路面打滑,前行起來就更加艱難。
“公子,雨太大,上車避避吧!”耿燁連喊帶比劃,柴景才聽出他在說什么。
他瞇著眼睛,雨水不斷沖刷著他的臉,才說了這一句,嘴里就灌滿雨水,不停地往外吐!
柴景也跟著吐出一口水,搖搖頭,他扶著自己的頭冠,繼續(xù)艱難地往前走。
耿燁追上來勸道:“公子,上車吧!”
車中坐著易氏那位大娘子和她受傷的隨從鐘輕痕,柴景一是不愿意過去湊熱鬧,二是在外行走可以隨時觀察周圍環(huán)境,他不習慣把自己的安危交到別人手上。
他有點不耐煩:“別廢話了,趕路要緊!”
“公子是擔心剛才的匪寇追上來?有狼群擋著,他們豈敢?再說,狼群說不定早就拿他們果腹了!”
“胡扯!”柴景呵斥道:“匪寇們已經(jīng)得到了想要的,定然不會在這種天氣里繼續(xù)追趕,跟狼群無關(guān)!而且,狼群遇到這樣的大雨,也肯定找地方躲避去了,你當它們和你一樣沒腦子?”
耿燁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有點委屈。他心想就算自己說錯了,也不至于這么火大吧?聽二皇子這語氣,就像是自己冤枉了那些畜生一樣。
柴景也覺得自己的話重了,于是揮揮手:“別廢話,去前頭開路!”
耿燁逃也似的去了。
耿燁剛走,柴景的背就被人拍了拍。
他回頭一看,身后是一個易氏的護衛(wèi),他恭恭敬敬地說:“這位公子,我家大娘子說雨水濕寒,請您同乘!”
“不去?!辈窬肮麛鄵]手拒絕,同時對這些人十分無語,他柴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兒,難道就那么像個病嬌體嗎?
見那護衛(wèi)一臉為難,柴景補了一句:“去告訴你家大娘子,前方路途艱險,讓車夫警覺著些,不要走散了!”
護衛(wèi)應了一聲,立刻返回馬車旁。
柴景隔著雨幕,隱約看到車簾猛烈晃動一下,也不知是被風吹的,還是被人剛剛放下。
難道她剛才一直在看我這邊?
刷拉——
天空中又劃過一道雪亮的閃電,將大地照得慘白一片,也讓柴景注意到,周圍的水流淌成河,竟然升高了十幾厘米,多虧腳下的竹路,否則他們早就迷失在大雨當中了!
冷汗和雨水一起岑岑而下!
多虧我堅持在外面親自帶隊……
在一大片沼澤里,沒有明確的路線就意味著死亡。
他不顧一切地對前隊大喊:“耿燁——”
耿燁在暴雨中就好像聾了一樣,一點反應也沒有。
柴景心急,來不及支使別人去喊,而是用力撥開一個正在奮力拉住馬匹的隨從,親自去前隊找他。
腳下的竹坯年頭久了,被雨一淋十分濕滑,柴景在暴雨中走了一段,突然腳下一滑,結(jié)結(jié)實實摔在地上!
旁邊的隨從連忙過來扶他,可剛低下頭,就發(fā)出一聲驚呼:“啊!有蛇!公子別動!”
柴景這才反應過來手上的觸感究竟是什么。
就在他摔倒的一剎那,手上按到住一個不軟不硬的東西,很有彈性,表面卻硬硬的有點硌手,正是隨從口中說的那條蛇。
蛇被壓住身體,用力扭動幾下身子,剛想反口咬人,卻在幾聲驚呼當中被抓著七寸給提了起來,接著,它一雙黑豆似的眼珠就對上一對審視的眸子。
柴景仔細打量了它一遍,卻發(fā)現(xiàn)之前從沒見過這個品種,不過毫無疑問,這是一條有劇毒的蛇。
這條蛇大概嬰兒手腕粗細,戰(zhàn)斗力無疑很強,可此刻它被捏住要害,嘴里一下一下吐著黑色的芯子,徒勞地卷曲起尾巴,緩緩蠕動,將近一米長的身體都快在半空打成死結(jié)了。
此刻聽到動靜的耿燁也回來了,他看到眼前的情況,嚇得半死,連忙大聲吩咐一個拿長槍的北蒼兵:“快,快弄死它!是烏金蛇!”
柴景喝停那隨從,心里產(chǎn)生一種奇異的感覺。
這感覺說不上來是什么來由,可是,就好像剛才遇到狼群時候的差不多——不害怕,很親近。
難道重生平行宇宙還給附帶了奇怪的能力?
從前的柴景從小就很喜歡動物,有時候也能和家里的貓貓狗狗用一些簡單的命令交流,這也是他立志成為一名動物學家的初衷。
可是,沒有,絕沒有今天的這種情況,他就好像是跟動物有著某種共性。
遇到狼群時,他覺得自己變成了一頭狼,身體強壯,嗅覺靈敏;如今遇到了蛇,他又覺得自己變成一條蛇,一條滑膩得令人窒息的蛇。
他舉起蛇并且盯著它,后背慢慢泛起一層雞皮疙瘩。
在他溫和的目光中,烏金蛇徹底放棄抵抗,渾身骨骼全部舒展開,長長的尾巴拖在地上。
柴景突然有了一個冒險的想法,他決定放開這條蛇,看它是不是會像狼群一樣用實際行動跟自己交流溝通。
他在眾人粗重的喘息聲中把蛇放到地上。
才剛一挨著地面,那條手腕粗細的蛇鱗片上烏光一閃,“呲溜”一下鉆到路旁的水洼里,不見了。
什么啊……
柴景自嘲一笑,任由耿燁把自己從地上拉起來。
耿燁埋怨道:“公子,多危險,應該弄死它的!你是不知道烏金蛇的毒性有多強,就算是有藥可醫(yī)的情況下……”
“行了!它不是沒傷人么!”柴景不耐煩地打斷他的碎碎念。
耿燁縮了縮脖子,不再說話了。
柴景忽然想起來自己本來就是來前隊找他的,看了一眼周圍愈發(fā)高漲的水位,連忙說:“去告訴所有人,務必看好路標,周圍的積水越來越多,千萬不要離開大路!”
耿燁這才意識到這個問題,他吃了一驚,連忙去警示眾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