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少蘭
崔太傅生有二子,二子又各生有兩女。崔少蘭和崔幼蘭是二房的姐妹,不過崔幼蘭是庶出,從小性子乖順內(nèi)向,和杭云素倆人又是第一次見面,一路上極少說話。
行了一盞茶的功夫,她們到了一座拱門前,崔幼蘭才停下腳步,朝她們羞澀一笑。
“這是千芳苑,我和姐姐還有堂姐們都住在這里,里面景致還不錯,兩位姐姐請跟我來。”
說著,她領(lǐng)著杭云素二人進(jìn)了拱門。
踏入門內(nèi)便似換了個景象,滿目葳蕤芬芳。此時才過立春,這園子里竟開了不下十余種花,比起那日去的香園也不遑多讓。
似是感受到她們的驚訝,崔幼蘭慢下腳步與她們同行,細(xì)聲細(xì)氣地替她們介紹。
“...這是鐵線蓮,是三姐姐去年春天的時候親手種下的,已經(jīng)開了月余。那片珠蘭是我兩年前栽的,今年才頭一次開花,雖瞧著不起眼,卻香得很,還有那片八角金盤,是大哥哥送來的苗栽下的...”
說起這些花木時,崔幼蘭明顯少了幾分拘謹(jǐn),言語間不自覺帶了幾分歡欣,顯然極愛這花草之事。
杭云素也覺得有趣,湊近了那片嫩黃小花,鼻尖便有一股淡雅的芬芳撲來,忍不住嘆道:“我素來也愛看花,時常在院子里擺弄些月季茉莉之類,今日在妹妹這院子里見識了一回,以后再也不敢說自己愛花了?!?p> 崔幼蘭聽了,好奇地看了她一眼,隨后輕輕抿唇一笑:“愛花也不一定要會種才行,能用心欣賞,好生愛護(hù),莫空誤了花兒開放的良辰美景,便是惜花之人了。”
沒想到她年紀(jì)小小還有這番見解,杭云素細(xì)細(xì)思索一番后朝她笑了笑:“受教了?!?p> 見她態(tài)度真誠,崔幼蘭也心生好感,言語間便少了些生疏,帶著她們一直往院子南邊走去。
“我們姐妹四個雖在一個院子里,但并不住在一起。大姐姐的屋子在東邊,她出嫁后便空了下來,二姐姐的屋子在南邊,三姐姐住在北邊,我的屋子則在西邊。我?guī)銈內(nèi)ザ憬愕脑鹤永镒?,姨母家的二位表姐也在,人多熱鬧些?!?p> 崔家大小姐?差點和陳庭歸定親的那位嗎?杭云素忍不住望了一眼東邊,綠樹密藤間,一座紅色小樓依稀可見。
聽說郡主搶親之后,皇上為了撫慰崔家,特意下旨賜婚,崔家大小姐嫁到了渝州的永昌伯爵府,成了世子夫人。
如今她身份雖尊貴,這燕京卻是再難回來了。
穿過一座假山,再繞過一汪小池,一間精巧的小閣樓已在眼前,可以聽見零星的清脆笑聲從里面?zhèn)鱽怼?p> “四姑娘來了,二小姐正等著您呢?!币粋€綠衣大丫環(huán)從里面迎出來,見崔幼蘭身后還跟著兩個面生的小姐,先是一愣,隨即反應(yīng)過來,笑道,“這是今天來的客人吧?不知是哪家的小姐?”
杭云初微微頷首:“家父姓杭,乃工部郎中,今日受邀來為太傅大人賀壽。”
“原來是杭大人家的千金,快請進(jìn)來吧?!蹦茄经h(huán)笑著福了福身,將她們?nèi)擞M(jìn)了屋。
室內(nèi)溫暖如春,各處都擺放著不同的盆栽,尤其是正廳花幾上的一盆極名貴的香雪蘭,嬌嫩的花朵如同少女的腰肢,微微搖曳,美麗極了。
“小姐,四小姐來了,還帶了兩位嬌客,是工部郎中杭大人家的千金?!毖经h(huán)朝里間道。
“哦?有客人來了?”
一道柔美的聲音從里間傳出,接著彩色珠簾被撩起,一個身著嫩黃色百褶如意月裙的少女款款走了出來。她生了一張鵝蛋臉,明眸皓齒,膚色細(xì)白,身姿纖細(xì),難得一見的美人姿態(tài)。崔幼蘭和她一比,就像個青澀的小果子。
崔少蘭領(lǐng)著兩個表姊妹與她們姐妹二人互相見禮落座后,目光便落在了杭云素身上,眼中帶著一絲好奇。
“這位杭家妹妹看著有些眼熟,先前在國公府,可是妹妹幫著攔下了郡主,沒讓她沖撞陳大人?”她仔細(xì)打量了杭云素一眼,問道。
杭云素微微一愣,當(dāng)日來了那么多高門小姐,除了夏淑祺,其他人她并沒有多留心,難道她也去了?
“誤打誤撞罷了,好在沒鬧出什么大事,實屬僥幸?!彼πΦ?。
“原來如此。”
崔少蘭點點頭,不再多問,轉(zhuǎn)頭和杭云初聊了幾句。待聽說她和永寧侯府的二公子定了親時,她微微驚訝了一下,又很快笑笑道:“聽說永寧侯二公子是至純至孝之人,姐姐結(jié)了門好親事?!?p> 沈恒在燕京一眾貴公子中雖不是最顯眼的,但論起人品,必是最得人夸贊的。杭云初就算心中壓著那塊大石,在外人面前也不會露了端倪,當(dāng)下只微微一笑,算是默認(rèn)了。
倒是旁邊那兩位表小姐忍不住從頭到腳打量了杭云初一番,其中年紀(jì)稍小些的紫衣少女更是神情不善,輕哼了一聲:
“瞧著也沒什么特別的,那永寧侯二公子眼光竟如此一般?!?p> “玉霜,話可不能亂說?!迸赃叴┲僦_裙,年紀(jì)稍大些的姑娘淡淡斥了一句,倨傲地看了眼杭云初,“我們姐妹從小在燕京長大,還沒聽過這杭家的名頭。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郎中家的小姐也能攀到侯府的親事,瞧著規(guī)規(guī)矩矩的模樣,說不定真有些本事??蓜e被記恨了去,回頭找咱們的麻煩。”
這話說得陰陽怪氣,極為刺耳難聽,杭云初一貫性子溫和,很少與人為難,突然被如此發(fā)難,一時竟沒反應(yīng)過來。
杭云素朝那羅裙少女笑了笑:“表小姐深在閨中,沒聽說過我們杭家再正常不過。我姐姐端莊淑寧,我姨母實在喜歡,便作主給表哥求了這門親事。若說什么本事,姨母常常夸贊姐姐嫻靜溫柔,知書達(dá)禮,從不說人壞話,更不會長輩前乖巧,背后卻又是另一副嘴臉,讓人瞧了討厭罷了?!?p> 她說話的時候始終笑意盈盈,那兩位表小姐的臉色卻越來越差,偏偏又發(fā)作不得,否則豈不應(yīng)了她說的那些話。
“原來永寧侯夫人是二位的姨母,是我們孤陋寡聞了?!贝奚偬m面色尷尬地打起圓場,朝那兩位表妹皺眉道,“玉秋,玉霜,還不快跟人家道歉。”
那兩個少女雖不情愿,但又怕惹崔少蘭生氣,見她發(fā)話,只能極不情愿地道了歉。
杭云初記著金氏的叮囑,雖然她們態(tài)度并不真誠,也不愿再計較,當(dāng)下這事便算揭過去了。
“總在屋子里坐著也悶得慌,兩位妹妹是第一次來這千芳苑,我?guī)銈兯奶幙纯?。”屋子里氣氛尷尬,身為主家的崔少蘭也有些不好意思,便帶著眾人出門散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