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據(jù)了整條秀水街的梁國公府，祖輩曾是永寧朝的開國元勛之一，地位尊貴。經(jīng)過幾代人的繁衍經(jīng)營，如今家族愈發(fā)枝繁葉茂，在燕京和整個朝堂樹大根深，底蘊深厚。
今日是梁國公的七十大壽，府里張燈結(jié)彩，燕京數(shù)得上的達官貴人們幾乎來了大半，秀水街上車水馬龍，熙熙攘攘好不熱鬧。
杭久新帶著妻女到了國公府，送上賀禮，和在門口負責迎客的梁四老爺寒暄了幾句，便由小廝和丫環(huán)分別領(lǐng)著去了后院擺宴的地方。
一路穿廊過橋，國公府百年簪纓世家積累出的底蘊，所過之處一草一木皆是景，一瓦一石都各有來歷。領(lǐng)路的丫環(huán)也極有眼色，杭云素和金氏的目光落在何處，耳邊便響起她的介紹，樣樣件件，如數(shù)家珍。
“...如今天冷，怕讓貴客受涼，擺宴的屋子底下都通了熱水，里面暖和得很，便是開著窗邊看戲邊吃飯，也不會覺得冷?！?p> “...今日府里來的都是貴客，我們家夫人們一大早便忙得團團轉(zhuǎn)，連喝口茶的功夫都沒有，若是有怠慢的地方，還請夫人小姐莫怪?！?p> 今日來國公府賀壽的有不少達官顯貴，梁家夫人們自然要親自接待他們的內(nèi)眷，難免會疏忽普通的賓客。這是當家主母都懂的道理，丫環(huán)這般說法也算周到體面。
這般走了一段路，到了梁府深處，兩旁燈火越來越多，人聲也愈來愈嘈雜。穿過最后一道拱門，一排漆紅長屋映入眼簾，呈一字型延伸開去，屋檐上掛滿燈籠，照得四周亮如白晝。
丫環(huán)將她們迎到左邊一間屋子門口，正要推門進去，旁邊忽然有人喚了一聲。
“杭夫人？”
這聲音有些耳熟，杭云素不禁轉(zhuǎn)頭去看，只見昨日才遇到過的夏夫人正站在廊下不遠處看著這邊，面色透著一抹驚喜。
“夏夫人，又見面了。”金氏也有些驚訝，笑著朝她欠了欠身。
“真是巧，連著兩日都碰見，看來我與杭夫人當真有些緣分?！毕姆蛉诵σ饕鞯刈邅?，目光掃過站在金氏身后的杭云素，頓時有些收不回來。
“見過夏夫人?！备惺艿剿詭@異的目光，杭云素福身行了禮便垂下了頭，心里暗暗有些后悔。
昨夜她答應了紅珠今日任她打扮，本想著她那一向笨拙的手也弄不出什么花樣來，沒想到她不知從哪學來的，居然也給她梳了個精巧的百合髻。再用金氏剛買的那套金鑲玉發(fā)飾點綴在發(fā)間，此刻的她比起平日更明艷奪目。因著已出了孝期，又是賀壽，她今日便穿了件綃紅纏枝紋小襖，更襯得面如桃花，叫人移不開目光。
夏夫人看著她，好半天才回過神，忍不住嘆道：“二姑娘這般俊俏，夫人可要看牢了，否則別人不搶，只怕我都要將這么俏的姑娘拐了去當閨女。”
金氏的目光在杭云素的臉上掃過，又收了回來，看著夏夫人半真半假地打趣：“若是真讓夏夫人拐了去，省了我日日為她操心，倒是我們母女倆的福氣?！?p> 夏夫人聞言目光一亮，更是笑成了一朵花：“這可是杭夫人自己說的，哪日我要真把二姑娘接走了，您可不能舍不得！”
“兩位夫人進屋里聊吧，外頭這般冷，可別凍著了?！睅返难经h(huán)笑著輕聲提醒。
“喲，瞧我，盡顧著說話了，”夏夫人猛然回神，握起金氏的手熱切道，“走，咱們進去坐著說，來的時候我還正愁沒幾個認識的，這一晚上怕是要無聊呢！”
夏夫人是高門貴婦，人緣極好，這顯然是客氣話。只是她這般熱情，金氏自然從善如流，兩人便一起進了屋子。杭云素剛要跟上，卻被丫環(huán)攔了下來，笑著比了比旁邊的屋子。
“今日府里來了不少貴客小姐，我家夫人就把這紅樓里最好的位置留了出來，專門招待各家的千金。小姐，請跟我來吧?！?p> 杭云素聞言下意識去看金氏，見她回首朝自己輕輕點了點頭，才跟著丫環(huán)進了旁邊的屋子。
甫一進門，杭云素便感覺到一股濕潤的熱浪撲面而來，全身一下子就暖和了起來。屋子里三三兩兩嬌俏的少女穿著各式漂亮的羅裙坐在一起，嘰嘰喳喳說著話，不時發(fā)出咯咯的清脆笑聲，別是一番熱鬧愉悅的景象。
從前在齊陽的時候，逢年過節(jié)姨母姑母還有叔伯家的姐妹們就會聚到一起，也是這般熱鬧高興。
只可惜杭云素只能懷念一下，她來了燕京后甚少出門，誰也不認識，便找了個靠窗的角落安靜地坐下。
廳里布置得整齊喜慶，寬敞的屋子里落錯地擺著幾張圓桌，放著精致的瓜果點心和茶水。比起鋪滿紅布喜慶十足的隔壁屋子，這里則布置得雅致地多。
往窗外望去，紅樓旁邊有一個小湖，小湖中央搭了一個高高的戲臺子，此時天還未全黑，戲臺周圍已經(jīng)掛滿了燈籠，想來便是晚上也能看清。而且她們這個房間正對著戲臺，看起來尤為清楚，確是好位置。
不知道父親在哪里。
她有些掛念。
今日來的客人大都比杭久新的官階高，這樣的場面只怕應付起來會有幾分疲累。
還有，他會不會來？
杭云素心頭一緊，不過想到男女賓客分得這么遠，應該也碰不到面，又暗暗松了口氣。
“姐姐可是杭大人家的千金？”
一個清脆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杭云素驚訝地轉(zhuǎn)過頭，發(fā)現(xiàn)一個約莫十三四歲的小姑娘正站在旁邊，一雙烏黑的大眼睛滴溜溜地看著自己。
“是，你是...?”她問道。
“是母親讓我來找你玩的，我是太常寺少卿家的二小姐?！蹦枪媚镆娮约赫覍α巳?，開心地咧嘴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