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命運(yùn)

　　姜裕成是重諾重情之人，他在答應(yīng)了為滿滿改姓之后，隔日便帶著顏娘母女去了縣衙，借著職務(wù)之便將她們添在了自家戶籍冊上。

　　自姜裕成祖父母、父親去世后，姜家的戶籍冊上只有他們母子和冷茹茹姐妹倆。后來冷茹茹出嫁，冷嬌嬌病逝，姜家戶籍冊上只剩下姜母和姜裕成兩人，看著實(shí)在是人丁單薄。添上顏娘母女的名字后，總算是熱鬧多了。

　　顏娘只認(rèn)得幾個(gè)字，自己和女兒的名字她都認(rèn)得，看著自己和女兒都被冠上了姜姓，頓時(shí)有了一種強(qiáng)烈的歸屬感，這是以前為凌家婦沒有的感覺。

　　收好戶籍冊，姜裕成蹲下身抱起滿滿，逗她道：“小丫頭，日后你便是我的女兒了，來，叫聲爹爹。”

　　滿滿睜著大眼睛，疑惑的看向顏娘。

　　顏娘笑著點(diǎn)頭：“滿滿，你以后就是姜清芷了，該喚姜大人一聲爹爹的?！?p>　　滿滿眨了眨眼，沖著姜裕成大聲喊道：“爹爹。”

　　孩童的聲音清脆悅耳，聽得姜裕成眉開眼笑。

　　“爹爹，為什么我先前叫凌清芷，現(xiàn)在又叫姜清芷呢？”還沒等他笑夠，滿滿突然提出的問題讓他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小小的人兒滿臉都是不解。

　　顏娘斂起笑意，想要跟女兒解釋，誰知姜裕成卻輕輕搖了搖頭：“她現(xiàn)在太小了，等她大一點(diǎn)我們再告訴她真相?！?p>　　顏娘剛到嘴邊的話只得咽了回去。

　　顏娘和滿滿第一次來虞城縣，姜裕成趁著縣衙沒事，打算帶著她們母女出去逛逛。虞城縣比陵江鎮(zhèn)大得多，也要繁華的多。

　　街上人來人往，穿衣著裝要比陵江鎮(zhèn)的百姓富有，街道兩旁店鋪林立，四周還散落著一些小攤販，因?yàn)榻咏晡玻藗兌济χ棉k年貨，不管是店鋪里還是小攤販處，都是熱鬧至極。

　　滿滿被姜裕成抱著，一眼就看到前面有賣糖人的，嚷嚷著要吃。顏娘一聽到糖人兩個(gè)字心就突突地跳，上一回中秋節(jié)，她帶著滿滿去看燈會，小丫頭也是嚷著要吃糖人，結(jié)果卻被拐子拐走了。

　　姜裕成知道她在害怕什么，騰出一只手來拉她，“放心，有我在呢?！?p>　　溫?zé)岬挠|感讓顏娘心中安定了許多，一家三口緩步來到賣糖人的攤子前，老板是個(gè)頭發(fā)花白的干瘦老頭，見有客人上門，停下手中的動(dòng)作道：“客人想要什么圖案自己轉(zhuǎn)吧?！?p>　　攤子旁邊擺著一個(gè)轉(zhuǎn)盤，上面刻了很多動(dòng)物圖形。

　　“我要喜歡那個(gè)大鳥?！睗M滿指了指插在草垛子上的那只碩大的鳳凰糖人。

　　姜裕成抱著滿滿蹲下身，“滿滿，喜歡什么就自己轉(zhuǎn)?！?p>　　滿滿用力的轉(zhuǎn)了一下，轉(zhuǎn)盤飛快的轉(zhuǎn)動(dòng)起來，指針最后停在了鳳凰糖人上面。滿滿開心極了，伸手就要去拿糖人，誰知那老板卻出聲道：“客人可否看清指針到底是指的鳳凰還是錦雞？”

　　顏娘和姜裕成均是不解，順著老板的話仔細(xì)看了一眼轉(zhuǎn)盤，原來那指針看著像是指著鳳凰，其實(shí)卻落在了鳳凰與錦雞中間。姜裕成又湊近看了看，木頭指針偏向錦雞那邊一些。

　　“是我們看錯(cuò)了?！彼斓某姓J(rèn)道，接著又問老板：“那鳳凰糖人多少錢，我買了?！?p>　　老板突然笑了，“還望客人體諒，小老兒的糖人只依著轉(zhuǎn)盤來賣。”

　　姜裕成剛想開口，就聽他道：“小老兒憑著這門手藝走南闖北三十余年，這轉(zhuǎn)盤上的鳳凰糖人也只賣出去了一回?；盍诉@把年紀(jì)倒是悟出了一些道理，命中該有終須有，命中無時(shí)莫強(qiáng)求?！?p>　　聽了這話，姜裕成不由得皺眉，明明眼前這個(gè)老頭只是個(gè)賣糖人的小販，說出這句話時(shí)卻莫名有了一種世外高人的模樣。

　　不過這話還真不好聽，若是換了別的人，可能要找老頭論理，姜裕成卻沒當(dāng)一回事。他低下頭問滿滿：“你轉(zhuǎn)到了錦雞，咱們只能要這個(gè)了?！?p>　　滿滿念念不舍的看了鳳凰糖人一眼，聽話的要了錦雞。

　　等一家三口離開糖人攤子后，那賣糖人的老板卻開始收攤了，隔壁買湯面的大嬸好奇的看了他好幾眼，心里嘀咕道：這老頭攏共才出了三天攤，三天也只賣了一個(gè)糖人出去，也太不會做生意了。

　　“老板娘，來一碗陽春面，多放蔥?！?p>　　這時(shí)有客上門了，面攤大嬸便不再關(guān)注糖人老板。

　　姜裕成帶著妻女在縣城內(nèi)逛了一圈，在縣衙用過午食后，顏娘就帶著滿滿回了陵江鎮(zhèn)。她前腳剛走，后腳凌老爹和溫氏就找到了縣衙里來。

　　“大侄子，你可要為我家元娘做主?。　币灰姷浇３?，溫氏就拉著他的袖子大嚎。

　　被人突然碰觸，姜裕成不由得皺了皺眉。正要問話，溫氏便被凌老爹拉開了，“姜大人，我家老婆子沒眼色，要是冒犯了你，還請你見諒?！?p>　　姜裕成輕輕撫了撫袖子上褶皺，抬頭看向他們，“二位來縣衙干什么？”

　　溫氏剛要說話，被凌老爹搶了先：“大人，那孫家欺人太甚，孫富為了娶一寡婦，竟污蔑我女兒元娘與人私通，還說要休了她。裕成，你和二郎是同窗好友，看在二郎的面子上，一定要幫幫我們啊?！?p>　　姜裕成聽完后搖頭：“抱歉，這是孫凌兩家的家務(wù)事，官府不便插手?！?p>　　溫氏一聽火氣蹭蹭蹭的往上竄，口不擇言道：“什么不便，我看是因?yàn)槿⒘寺櫴夏琴v人后，就不把我家二郎當(dāng)同窗了吧。是不是那賤人說了什么，你才不肯幫忙。”

　　溫氏的話激怒了姜裕成，顏娘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如今被一個(gè)老婆子如此侮辱，他哪里還忍得下這口氣，當(dāng)即將兩人呵斥一頓后趕了出去。

　　溫氏和凌老爹被衙役押著扔到了縣衙門外，衙役不屑的看著兩人道：“撒潑撒到衙門來了，要是不想挨板子就趕緊滾?！?p>　　凌老爹和溫氏被嚇到了，半天都沒回過神，兩人被扔出來時(shí)動(dòng)靜不小，經(jīng)過此處的路人都對他們指指點(diǎn)點(diǎn)。

　　凌老爹臉色沉如墨，呵斥老妻道：“壞事的老娘們，怎么就管不住你那張嘴呢，現(xiàn)在是咱們有求于人，你罵人聶氏干什么？”

　　“我怎么不能罵那賤人了，也不知那賤人使了什么本事，被休了還能嫁到姜家去，也不怕被克得沒了性命。”

　　溫氏心氣不順，原本她也打過主意將凌三娘嫁給姜裕成，要不是出了葛家女喪命的事，可能早就找人游說去了。在她看來，顏娘又丑又胖，還是一個(gè)帶著孩子的下堂婦，姜裕成一定是瞎了眼才看上這樣的女人。

　　溫氏越想越氣，忍不住沖著縣衙大門吐了一口唾沫，“我呸，得意什么，還不是撿了我兒不要的破爛貨，現(xiàn)在當(dāng)個(gè)寶貝似的，日后有你后悔的?！?p>　　見她粗魯刻薄，凌老爹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厭惡，“你能不能消停一些，現(xiàn)在最要緊的是元娘的事情?！?p>　　一聽到“元娘”兩個(gè)字，溫氏有些急了：“他爹，這姜裕成不肯不忙，我們不如去找二郎吧?！?p>　　“胡鬧，二郎遠(yuǎn)在梧州，等咱們到了那兒，孫富跟那寡婦兒子都生出來了，反倒會害了元娘?！绷枥系鶊?jiān)決不贊同去找凌績鳴，遠(yuǎn)水救不了近火，他決定讓凌三娘去找顏娘說情。

　　這一日，顏娘剛從鋪?zhàn)永锘貋恚枞锞蜕祥T了。

　　自從她與凌績鳴和離后，兩人已經(jīng)快三年未見，顏娘訝異了一下還是笑著將她請了進(jìn)來。

　　待兩人坐下后，顏娘問道：“三娘，這幾年你過得可好？”

　　凌三娘面上有些不自在，扯了扯嘴角，“還行吧，去年嫁了人，夫家也在這鎮(zhèn)上。”說完，她又仔細(xì)的將顏娘打量了一遍，“看來二嫂日子過得不錯(cuò)，姜大人待你一定很好，我今日來…”

　　她的話還未說完，就被顏娘打斷：“三娘還是叫我名字吧，如今我已是姜家婦，當(dāng)不得這聲二嫂?！?p>　　凌三娘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口誤，訕訕道：“都怪我忘了改口，請顏娘姐姐見諒?！?p>　　顏娘沒有接這話，道：“你今日上門不是特意來找我說話的把，有什么就直說吧。”

　　三年未見，凌三娘已經(jīng)不是以前那個(gè)凌三娘了，顏娘從她閃爍不定的眼神中看出來，她心中必有所求。

　　見顏娘問得那么直接，凌三娘一時(shí)不知該怎么開口，躊躇了一會兒下定決心道：“顏娘姐姐，這次我來找你是為了我大姐的事。我大姐被孫家的人誣陷與人私…私通，還說要休了她，我想請顏娘姐姐看在我們姑嫂一場的份上，讓姜大人替我大姐做主?！?p>　　顏娘聽完緣由后，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

　　“三娘，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她一瞬不瞬地盯著她：“凌元娘的事我不會幫忙，若要找人做主，還是去縣衙遞狀紙吧?！?p>　　凌三娘聽了后心涼了半截，“顏娘姐姐，我也是無法了才來找你的，你就大人有大量，幫幫我大姐吧?！?p>　　顏娘冷笑道：“我不會幫一個(gè)想要害我女兒的人，再說了，依著凌元娘的性子，孫家說未必會誣陷她?！?p>　　聽了這話，凌三娘騰地一下站了起來，“聶顏娘，你這是什么意思，不幫忙就算了，為何還要壞我大姐名聲，沒想到你竟然這么卑鄙無恥?！?p>　　“凌三娘，究竟是我無恥還是凌元娘不守婦道?！鳖伳锢渲樀溃骸澳阕约喝枂査嗽率迥侨?，她同何人在一起?！?p>　　凌三娘看著她那張變得冷凝的臉，頓時(shí)生出一股落荒而逃的感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