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話讓任何人聽起來都簡直是天方夜譚，即便說這話的人是被譽為“天下第一人”的夫子，也無人愿意相信。
魔種帶給人類的恥辱和傷痛，遠不是一時半會能夠消除的。那是刻在骨子里的罪惡，現(xiàn)如今還有不少帶著魔種血脈的人，他們帶著這種罪惡出現(xiàn)在世間，以悲哀的身份活著，或者早已死去。
此刻坐在夫子身旁的若是當年的某位老友，免不了又是一番激烈的論戰(zhàn)，當然二人也絕對不會打起來，夫子雖然被稱為“天下第一人”，在那位老友的面前也還是不敢過于放肆，畢竟夫子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打得過那個老頭。
但此時坐在夫子身旁的是他的學生，還是比較聽話的那一類學生，再不濟也可以拿出戒尺教訓一頓。
可即便是如此，怕是也不能為所欲為。一般而言，聽話的學生都有一個讓人十分討厭的特質，就是過于認真，以至于連基本的變通之法都不懂得使用。不！應該說時懂得變通之法，卻不會將其使用出來。
王業(yè)在聽到夫子的話之后愣了一下，他遠沒有想到夫子竟然會將他口中的大愛發(fā)揮到這種程度，也不免驚訝于二人之間存在的差距。但是，他依然無法將魔種與尋常人類等同看待。
仇恨不是一種好東西，卻也能讓人銘記傷痛，那絕不是所謂的大愛能夠解決掉的東西。不是什么東西都能一笑泯恩仇，那種事情應該留給像夫子這樣早就超脫的“非人類”，而不應該將其普及給每一個人，因為那不是人該做的事情。
“夫子倒是博愛，只是若日后魔種再次南下，不知道夫子準備幫哪邊？”
王業(yè)絕對是問了一個愚蠢的問題，這樣的問題本就不應該存在。對擁有著大愛的神來說，眾生皆平等??！所謂的爭斗也不過是螞蟻般的角斗，入不了他們的眼。
可有趣的是，夫子現(xiàn)如今還不是神，他還是人，還是那被人津津樂道飽受敬仰的“天下第一人”！
“愛搗鬼的家伙，就該讓他們付出點代價！他們若是南下，那想必他們已經做好了將腦漿做燒酒的準備！”
夫子這番話依然說的平靜，他本就沒有將那些人放在眼里，自然不擔心這種事情。王業(yè)對這樣的話習以為常，在他身旁的畢竟是“天下第一人”，傳說中最接近神的存在。
只不過王業(yè)有時候還是會忍不住去想，若是夫子真的想要殺光魔種，只怕一人一劍就足夠了吧！現(xiàn)在魔種之所以能夠在北方那不知名之地存活，大概就是所謂大愛的施舍吧！
正是因為誕生，因為作為生命，所以才能享受這種大愛吧！只可惜，這種大愛終究是有限度的。愛總是要付出代價的，不是嗎？
兩人之間的對話距離最初的目的越來越遠，可若是此時再去提起那無聊的學生，未免過于庸俗不堪。黑暗的力量也不過是一種力量，若是這種力量的使用者是人類，有著一顆人類的心臟，那又有何不可呢？
王業(yè)有了此行的答案，對某些東西他也思考了很多。之前的那些話倒不是說夫子從未提起過，只是當初尚且年少，又怎么能想到很多呢？只可惜的是，如今雖然想到了很多，可想要保持年少，實在是奢求啊！
“夫子認為今日之局還能保持多久呢？”
王業(yè)不再去詢問那些細瑣，也放棄了那些高高在上的種族生死命題，他終于將話題拉回到了現(xiàn)如今。這倒有些像是大徹大悟之后的感慨，一種油然而生的感嘆。嘆這世間無窮，看似變幻萬千卻只不過是原地轉圈！
夫子對王業(yè)的這個問題不敢興趣，他畢竟不是神，也不想去當那些無聊的神棍，給世人說什么是幸福，什么是命運，什么是未來！這種事情哪里是神的權力，人要怎么活都是人自己決定的！有人甘于平庸，有人樂于進取，根本無所謂好壞，也無所謂定局，尋神問鬼也不過是尋求心里安慰！
于是夫子悠哉游哉的把手中的魚竿提起來，不慌不忙的收起魚繩，再從一旁的魚餌中拿出一串，用魚繩捆綁著再次拋入水中，喂養(yǎng)那些不知道何時會被釣上來的鯽魚。
“若是真有時間，倒不如去想想日后，你已經三十余歲了！再不考慮考慮婚事，日后就真的沒人要嘍！”
夫子冷不丁的調侃了起來，王業(yè)本來嚴肅的表情在夫子這番話后變了幾變。若說他在詢問天下大事之時真乃大丈夫，此時論及到婚事便真如那裹小腳的女人，邁不開步子的！
“夫子和賢者們不也是一個人嗎？學生的事情還早，不著急考慮！”
王業(yè)自以為是的找尋著退路，卻不料夫子卻在這一退步之后緊跟而上，再次將王業(yè)逼到角落瑟瑟發(fā)抖。
“你懂個屁！要是老夫年輕個三十年，早就娶個老婆過日子去了！”
這般粗俗之語猛然從夫子口中說出，王業(yè)又一次被震撼到了，他從未想過這位高高在上自帶仙氣的老爺子，內心竟然是如此的狂野。雖說夫子有時確實豪邁，可那時夫子的身影是如小山般高大的，哪里如此時這般渺小平庸。
王業(yè)沒有搭話，他不知道自己再說下去，這位老先生又會說出什么驚世駭俗之語，又究竟會將自己的形象毀壞成什么模樣?？伤K究是小瞧了夫子的碎嘴能力，某種奇怪的東西一旦被喚醒，再想召喚回去可就難嘍！
“你們??！都是一群長不大的小孩子！男歡女愛這種美妙的世俗之事不學好，偏偏每天想著跟我們這群老頭子一樣拯救個什么世界！一點出息都沒有！這世界不是你們想拯救就能拯救的！趕緊找個女人娶回家過日子吧！以后連這機會都沒了！老頭子我現(xiàn)在那是一個后悔??！想當初老夫那可是村里最帥的男人！當時別提有多少人暗戀我了！結果呢？現(xiàn)在成了什么狗屁的“天下第一人”，那小姑娘看著我都跟那些供奉的神位一樣！一點都不浪漫！”
……
就這樣，夫子吐槽了不知道多久，也不知道說了多少事。王業(yè)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聽進去了多少，可他有一點確定的是，夫子還是夫子，他還是那個身影如大山的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