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庇钗拈L慶護著麟囊到了自己的居所,屋旁的槐花還開著,在黑夜中隱隱地散發(fā)出清淡的甜香,“槐花還開著,真好呀。”麟囊笑著看向宇文長慶,眼角眉梢都帶上了喜色。
“嗯,是呀?!庇钗拈L慶點點頭,心里暗暗笑了,自己日日灌輸真氣,費心養(yǎng)護著,自然開得久一些。
二人走進了房里。
“我來替你包扎吧?!摈肽夷贸鲎约盒淇诶锏膫?,道,“看起來不大嚴重,但還是需要靜養(yǎng)啊。”說著要去找瓷碗化開傷藥,看見宇文長慶床榻上,枕邊放著一疊手帕……是自己上次落在他那里的,輕輕抿嘴,微笑了起來,宇文長慶半解開衣裳,坐在藤椅上,順著麟囊的視線看去,有些不好意思地咳了咳,麟囊笑著移開視線。
端起傷藥,走到宇文長慶身邊,看到他真是十分誘人,“香肩半露”,皮膚是蒼茫的白,白到極致透出血管的青紫,整個人單薄得同極好的蟬翼宣紙一般。
“這樣我不方便幫你上藥。”麟囊說著,假裝鎮(zhèn)定地將他的衣衫往下扯了少許,肌肉分明的腹部敞露出來,借著月光,麟囊指尖觸到他的身體上,只覺得這個人就像字一樣,所謂的顏筋柳骨,一撇一捺都是堅韌,肌肉硬得好似一塊木板,手指微微抖了抖,到底是第一次這樣同外男相處,努力地平復(fù)心情,“好啦。”麟囊嗔道,“所以你早就猜到我法術(shù)不差,還要替我擋那一箭?!?p> “那一箭來勢洶洶,我未曾想這么許多?!睋蠐项^,牽動了傷口,宇文長慶“嘶”地嘆了一口氣,“別亂動。”麟囊做出兇巴巴的樣子,可是臉上尚有未退盡的嬰兒肥,并不顯得兇,反倒使人覺得嬌憨可愛。
“哈哈,你可真好玩兒?!庇钗拈L慶不由笑出聲,伸手去,輕柔地拈了一下,麟囊回首,氣得鼓起臉頰,“討厭?!弊鲃菀惨テ址派纤哪橆a,卻覺得……他真是十分清瘦,臉上都沒什么肉,手里能捏上的也就一層薄薄的面皮罷了,動作收斂了起來,手掌貼到了他的臉上,麟囊輕聲說,“平日里,你都吃些什么?!?p> “多是山里的果子,怎么了?!庇钗拈L慶因為麟囊溫柔的語氣,不由心里覺得感動,臉上滾燙起來,麟囊覺得了,心里不知為何,酸酸地心疼起他。
“為何只吃這些,看你太瘦了。”
“我……我……”宇文長慶似乎不知道如何開口。
“嗯?你怎么了?”
“我只會做素菜?!?p> “噗?!摈肽艺镀?,突然笑出聲來,笑倒在床榻上,“哈哈,你可真是個妙人兒,難怪一只醬鴨你吃了大半,想來,平素應(yīng)該很苦吧?!?p> “倒不怎么覺得,修道之人,自然是要清心寡欲。”
“咕咕。”他的肚子響了起來,“噗。”麟囊費力忍住又要笑倒在地的沖動,道,“既然你只會做素菜,手又受傷了,那今日,我姑且試一試吧?!?p> 起身去外面看了一圈,除了門廊上掛著的一些干菜以外,屋里并沒有別的可入口的食物了,“長慶,你在屋里等等我,我去獵些野味來。”麟囊掏出袖箭,意氣風(fēng)發(fā)道。
“外面多山野精怪,你別一人去了,不如我們?nèi)柸暮褚獛孜掺~來。”宇文長慶看見挽起袖子的麟囊,不知為何,只覺得歲月靜好,好似她已然是個在家中倚門望郎君的賢妻良母,心里開始期望時間慢一些,自己能晚點從這場夢里走出來。
湖神給的鯉魚,自然鮮活,麟囊并不怕活魚,而且居然還難得地手腳熟練,只見她切下兩大塊魚肉平鋪在案板上,按照魚身到魚尾的方向斜著拿刀,切下去,肉片得極薄,拿起來可以透過肉片的筋脈隱約看見其外的景色,魚片片好之后,麟囊將它們壘起來,單獨放一個盤子里,姜蒜醬淋上去,蔥段打結(jié),這些調(diào)料在魚身上裹一圈,魚身微微染上顏色,顯得漂亮了起來。
麟囊抬手,拿來鐵勺,笑著看向宇文長慶,額上薄薄地起了一層汗,顯得更是,生機勃勃。
洗凈了一個瓶子來,插上不知從哪里采來的小花,淡紫色,頗為清爽,放在宇文長慶案頭,笑道,“這樣,你看著他,要常常微笑,會開心許多?!?p> 接下來熱上一鍋清水,宇文長慶走過來,開始吹熱灶臺下的木柴堆,麟囊也接著把剛剛切下來的魚頭,骨頭倒在鍋里的冷水里,泉湖清澈甘甜的水,略微漫過魚骨頭,然后加入蔥姜蒜,少許八角,一兩粒花椒,放入湖神送的,據(jù)說可以調(diào)味的紅色水滴形漿果。
湯煮成奶白色時,燒得滾燙起來,放進去片好的魚,出鍋時,放入一撮鹽,鮮香四溢。
“多喝些?!摈肽沂⒘唆~片到盆里,就著剩下的湯汁煮了青蘿卜與豆苗的嫩芽,青白色在乳汁一般的湯里若隱若現(xiàn),像是從湖上冒出頭的小荷。
“好甜?!睖瓘淖炖锘M胃里,熱流似乎灌滿了全身,溫暖極了。
“嗯,是的,這鮮魚甚好,煮出來的湯汁自然也很好。”不知為何,麟囊想起話本里看到的一段:“余既為此志,后五年,吾妻來歸,時至軒中,從余問古事,或憑幾學(xué)書。吾妻歸寧,述諸小妹語曰:“聞姊家有閣子,且何謂閣子也?”其后六年,吾妻死,室壞不修。其后二年,余久臥病無聊,乃使人復(fù)葺南閣子,其制稍異于前。然自后余多在外,不常居。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p> 這話,意思無非是,“過了六年,我妻子去世了,房屋壞了也沒有修理。又過了兩年,我長時間生病,無事可做,于是使人又修整了南閣子,它的形式和以前稍稍有些不同。但從此以后我常年在外,不常住在那里了。庭院里有一株枇杷樹,是我妻子去世那年她親手種的,現(xiàn)在已經(jīng)長得挺拔高大,枝繁葉茂像傘一樣了。”
看著因為熱氣熏到臉上而微微瞇起眼睛的宇文長慶,麟囊心里劃過一絲難以名狀的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