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母親今日也不曾落下察問,不知為何麟囊仍舊將宇文長慶放在心中,并不告訴母親,想來清林不會(huì)多嘴。
回房時(shí),麟囊遇上了二房的庶姐,沈云秀,她一改往日的溫柔嫻靜,步履匆匆,也未曾與麟囊行禮,便從旁跑過,若不是急事,這樣一反常態(tài),有些妖異。
麟囊微微瞇起眼睛,打量著走遠(yuǎn)的沈云秀。
月蘭誒了一聲,從地上撿起一塊木簽,念道,“敬老愛幼若菩提,樂善好施美名揚(yáng)。忠貞仁義千秋事,廣結(jié)善緣游四方。”
似乎,是寺廟里求來的簽文,麟囊心下暗暗思忖,如今伯母祖母父親皆身體康健,想來云秀并不是祈福,那么,只有姻緣?不由得覺得好笑,這簽文顯然不如她的意吧。
也未曾多想,洗漱了,一覺黑甜。
醒來,麟囊用過早餐,就要去族學(xué),窗外天色十分陰沉,無端使人覺得心慌,房里的嬤嬤道,“這天兒看著不好,姐兒要不告?zhèn)€假?!摈肽椅⑽u頭,若是不去族學(xué),那想來會(huì)要么去宮里,與太子攀交情,要么……就是牛頭山,利用楊復(fù)的一片真心罷,她自問自己即使大致猜到了長輩的考量,卻始終狠不下心,那么能夠拖一日便拖一日吧。
走近族學(xué),原本吵嚷的一眾姐妹卻突然安靜下來,奇異地目光悉數(shù)投到麟囊身上,又心有靈犀一般紛紛移開眼神。麟囊心里暗暗留神,面上盡力維持著微笑,坐到了母親侄女吳淑珍身后,正要笑著與她寒暄,吳淑珍卻冷冷哼了一聲,似乎麟囊是洪水猛獸,忙不迭地躲開,嘴里還道,“什么腌臜玩意兒?!?p> 月蘭面上微微惱怒,心中想,不過是破落戶家的女兒,何故無故刁難自家小姐,正要出生訓(xùn)斥,卻被麟囊搖頭攔下。
麟囊不喜不悲,只是提起筆,耐心地寫起字來。
不覺,已是用午膳的時(shí)候。
麟囊收拾好筆墨,起身時(shí),一盞硯臺(tái)砸在腳邊,抬頭,她正對(duì)上吳淑珍惱恨的面孔,吳淑珍恨恨道,“不想沈家嫡女竟然是這樣的。”扯下月蘭懷里的藤箱,一對(duì)銅紙鎮(zhèn)落下來,吳淑珍神色又是變了幾變,似乎更加惱恨,道,“仗著自己身份尊貴,便要搶了自己姐妹的寵愛嗎?”
麟囊愣住,只看著她一張一合的嘴,不知如何回答。
沈云秀的嚶嚶哭泣聲,將她拽回現(xiàn)實(shí),“這一方紙鎮(zhèn)原是太子殿下托父親贈(zèng)我,感念我宴會(huì)上為醫(yī)齋題字,不想妹妹強(qiáng)搶了去。我原本只是不受寵的庶女,妹妹為何逼我至此,原來妹妹竟然不滿足于同外男私會(huì),夾纏不清嗎……”
“我不曾?!摈肽掖诡^,臉上劃過一絲諷刺,這紙鎮(zhèn),原來不過是太子私下托兄長送給自己的,想來沈云秀不知受了何人的指點(diǎn),將這件事情在族學(xué)中鬧出來,不僅使得自己受族學(xué)中其他官眷的非議,壞了名聲,還能坐實(shí)了與太子的私情,攀龍附鳳,何必要踩著自己呢。
沈云秀抽噎著說,“不過是倚仗著忠勇侯府與大伯的寵愛,你便如此不知禮數(shù)嗎?”
“住嘴?!笔嵌福嘁谎凵蛟菩?,“記住你的身份,不要平白攀咬人?!睜苛索肽业氖?,道,“老夫人有些事要問你?!?p> 祖母的房里,熏了極重的香,悶得惱人,但是老人的垂老氣息,仍然掩飾不住,祖母高高坐在木凳上,見到麟囊,只是略微抬眼,喝道,“跪下?!?p> 麟囊怔忪,卻乖順地依言跪下。
祖母慢慢騰騰地撇開茶葉末子,喝了一盞茶,又折騰了許久,方才緩緩開口道,“忠勇侯府養(yǎng)出的女子,果然都是如此?”祖母平白地提起外祖家,不過是找個(gè)由頭敲打母親吧。
“祖母說的,麟囊不懂?!?p> “云秀全都告訴了我,你就如此容不下一個(gè)庶姐得了榮華富貴?嫉妒得要奪她的寵愛?真是同吳氏一般不知深淺,廉恥的賤骨頭?!弊婺杆坪鹾薜綐O點(diǎn),破口大罵,“母親慎言?!备赣H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他溫和地拍拍麟囊的頭,沖兩旁的丫鬟道,“扶小姐回去吧?!摈肽乙谎圆话l(fā),倚在月蘭身上,去了母親沈吳氏的院里。
“我已經(jīng)遞了書信,今日的事情想來會(huì)讓人議論幾天,你去牛頭山上小住一個(gè)月,回來正巧流言漸漸平息,你也能預(yù)備著去端午的龍舟會(huì)。”母親喚了麟囊在身邊,一下一下梳理著她的黑發(fā),輕輕道。
“我不愿。”
“麟囊?”
麟囊抬起頭,堅(jiān)定地說道,“母親,我不愿,我不愿意踐踏楊復(fù)的真心?!鄙騾鞘涎鄣茁晕駶櫍従徴f來……
當(dāng)晚麟囊便坐上了去牛頭山的車,臉上仍有未干的淚痕。

藏芥子
下一章,會(huì)說當(dāng)年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