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舊怨糾紛
張栓回到家見他哥嫂坐在他家,使喚著他媳婦,原本滿是喜色的臉一下便陰了下來。將兔子和背簍重重的放在地上,也不和張柱打招呼,只重重的看了劉氏一眼,問張柱:“你屈尊降貴的到我家來做什么?難不成現(xiàn)在牛棚蓋成屋子了,你也要替祖宗收回去不成?”
那原本囂張的劉氏見到張栓便有些神情復(fù)雜,也不再開口說什么了。但聽到張栓這話,便呼的站起,指著張栓的鼻子尖聲說:“二叔這話什么意思?當(dāng)初分家可是你自己不要那些東西寧愿住著牛棚來的,如今這是要怪我們了?我們今日來可不是和你爭吵的,只前幾日有人看見你在鎮(zhèn)上買大米,還買了好些布匹什么的,你家原來有些什么大家還不知道嗎?怎會有錢買這個,你大哥不過擔(dān)心今年加稅你們家沒錢,可別因為錢走了什么歪路?!?p> 張栓聽了這話手都氣的發(fā)抖,還不等他回話,他那神色嚴(yán)肅的大哥就一本正經(jīng)的開口接話了:“栓子,你也是從小讀了書的,家里若是有什么困難,大可來和我說,那些不正經(jīng)的勾當(dāng)可不能干。你今年在縣城也不過打了一月的短工,那買米買布就算了,竟有錢去金玉堂了。你可不能做什么對不起祖宗的事兒來,不然做哥哥的也不會包庇于你。”
別說張栓氣了,別關(guān)在廚房的杏果兩眼通紅,像只憤怒的小獸,而春花則和賀氏差不多,除了臉色發(fā)白,默默流淚之外沒什么別的反應(yīng)了。反倒是冬梅,神情雖有怒意,卻并沒有像杏果那樣似乎受到羞辱的紅著眼,只默默的開了廚房的門,拉著牛牛的手往正屋走去。
這時聽到張栓一聲冷哼:“呵!那我還要謝謝你不成?我從前看在死去的爹娘的份上不與你們計較,但你們也不要把人當(dāng)傻子。當(dāng)初分家怎么分的大家心知肚明,幾個族老也心里有數(shù),想來只要我出得起錢,家業(yè)我該得的還是能重新得回來的,哥哥嫂嫂也不要總把這事掛嘴邊,如今我可不是你們口中的絕戶頭了?!闭f完,冬梅拉著牛牛過來喊了聲爹。
賀氏見牛牛過來,立馬如護崽兒的老母雞般將冬梅和牛牛抱在懷里,低聲又壓抑的斥問:“誰叫你們過來的?”
劉氏見牛牛和冬梅過來,像是沒看見似的,嗤笑一聲,但張柱和張栓的臉色都很不好,她也不敢多話,只輕蔑的盯著賀氏。
張栓見牛牛過來,從賀氏懷里將牛牛牽過來,指著張柱說:“牛牛,這是你大伯,這些年因為從前的事兒并不來往,你也未正經(jīng)的向你大伯行過禮,今天見了就正經(jīng)拜過吧?!币膊豢磸堉哪樕椭笇?dǎo)牛牛行禮。牛牛見他爹似乎心有成算,也并不是軟包子任人拿捏的,就聽他爹的話乖乖行禮喊了大伯,至于大伯母,他爹沒說,他就假裝沒看到。
之后就見張栓又接著說到:“大哥,今日我還叫你一聲大哥,念在小時的情分,我放棄了家產(chǎn),挪到牛棚來,大哥若是有良心就該兌現(xiàn)當(dāng)初的承諾,從此咱們來家就該老死不相往來,我不去沾你的便宜,你也不要來尋我家晦氣。還有,你自己的媳婦自己管好,一個大男人別總聽一個婦人的教唆,當(dāng)年賀氏也并沒有做錯什么,只不過她天生溫良不善爭辯,這些年為我生兒育女我對她只有感激的份兒,若是下次再有人坐在我家里,將我的妻子兒女如使喚奴仆一般,我不會像今天這樣算了的。還有,致文致武也該好好教導(dǎo)了,將來給尋門好親,可別讓他們兄弟走了咱們的老路?!?p> 一番話直把張柱說得臉色千變?nèi)f化的,劉氏也悻悻的,她實在是多年不和小叔子打交道,忘記他當(dāng)年的厲害了。
張栓也不等張柱再說什么,就示意送客,然后張柱臉色泛青喊了劉氏灰溜溜的走了。
張柱二人走后,張栓就頹然的坐在椅子里,賀氏默默的到廚房去做飯去了,牛牛輕輕的撫著張栓粗糙的手,安慰的說:“爹可別傷心了,咱們好好的,等牛牛長大努力的賺錢,讓爹娘都住到城里去,爹可別傷心了哦。”
見兒子貼心又懂事的模樣,張栓想讓兒子讀書的念頭更強烈了,唯有讀書有了功名,自家才能真正的在村里不受欺負(fù)。想他原以為自己接連在山里挖到人參靈芝這樣的寶貝,是要時來運轉(zhuǎn)了,不曾想自家哥哥這樣的貪心和小心眼,連他們家買點大米都要來試探一番,于是重重的嘆了口氣,問牛牛說:“兒子,你想讀書嗎?”
牛牛當(dāng)然不想!但看他爹那萎靡的神情,實在不想打擊他,只好裝作懵懂的樣子問:“讀書時什么?讀書能賺很多錢嗎?大伯家的兩個哥哥也讀書嗎?”
張栓摸了摸牛牛軟軟的頭發(fā),回到:“讀書就是去學(xué)本事學(xué)道理,等學(xué)來本事懂得道理了,自然就能賺很多錢了。大伯家哥哥肯定在讀書的,只聽說你致文哥哥院士考了兩三回了,如今十七八歲了,不知幾歲才能考上秀才。致武只比你大兩歲,倒看不出什么,你若是讀書,說不得還要和他做同窗呢。你想讀書嗎?”
牛牛見他爹實在是很有執(zhí)念,只好違心的答了句想。順便問:“爹和大伯不是吵架了嗎?那我和致武哥哥玩沒事兒嗎?”
“爹和大伯吵架是我們大人的事兒,你們小孩子若能玩到一起就一起玩有什么干系?畢竟他是你的堂哥,但若是玩不到一起,也不要勉強,我可不愿意我的乖兒子受欺負(fù)。”說完又揉了揉牛牛一頭雜毛的腦袋。
父子兩人說了一會話就吃中飯了,張栓在飯后鄭重的宣布要讓牛牛入學(xué)的消息,家里人居然全部都很贊同,這讓牛牛不得不慎重的考量讀書這件事了。說完這件事兒,一家人又一起說了會閑話,張栓還教育幾個女兒,讓她們凡是不要瑟縮,該爭辯的要會爭辯,只要自己占理就沒什么好怕的云云。一番話下來春花似乎沒怎么感觸,杏果深以為然的不斷點頭,冬梅則像是在思考。
晚間牛牛思量著讀書這事兒到底可不可行,要說好處,那肯定是很多的,最直觀的的就是能給家里帶來地位和財富,牛牛覺得以他的資質(zhì),凡人間的學(xué)問簡直太簡單了,別說考秀才,考狀元也不是什么難事兒,只他早就查覺到大慶國的國運逐年衰微,這樣的王朝的官兒,沒啥好當(dāng)?shù)?。不過讀書確實還行,起碼自己每天有機會光明正大的出去了,整個世界,他目前去過的最遠的地方就是青石鎮(zhèn)了,如果讀書了,就能按自己的意愿四處走走看看了,說不得還能有一番機緣。且家里幾個姐姐也能跟著他識字,讓她們能懂些大道理,而不是只拘泥于石頭村的一畝三分地,這比直接給她們一筆錢還是更好一些的。且他還想重新?lián)炱馃挼ひ煌?,將來開個醫(yī)館藥鋪什么的最好,若是不讀書也確實不好找到門路。
經(jīng)過一番思索,牛牛覺得他要去讀書。只是讀書,他將來隨便考個功名回來,并不當(dāng)官,也就不會妨礙什么,且他還是要開醫(yī)館的,他身上這么多靈植,若是能在這方世界留下一些,也算功德無量了。
之后,就美美的睡了一覺。
按理,牛牛實不用與凡人一樣睡覺了,只牛牛覺得自己如今在這個世界還是入鄉(xiāng)隨俗的好,反正他是混沌體,走著站著躺著都能自動吸收靈力,只需每日入定內(nèi)視一番,體悟一番就成了。混沌體,真是便宜得很吶!
又如此過了幾日,征稅也征完了,村子又重新恢復(fù)平靜。家里花了五十兩銀子作為抵扣稅收之用,還繳了幾石糧食,勉強才應(yīng)付過去。聽村子里議論,說青石鎮(zhèn)征稅還算好,兵丁并不敢強搶打人之類,好些地方因繳不上糧食那兵丁就強搶,若人家護著不讓,也不由分說只管打,那軍棍下不知添了多少無辜血淚和亡靈。
牛牛上一世就與占卜推算一途有些天賦,修煉多年也有些心得,故他自筑基后,就察覺大慶國國運逐漸衰微,若非皇室出奇遇,不然應(yīng)該不出百年就要亡國了。青石鎮(zhèn)因天高皇帝遠,又有連綿的大青山做屏障,此處民風(fēng)也略兇悍,官兵倒不敢太為難,所以看不出什么亡國之兆。但牛牛直把星石一擺,就立馬看出各地靈氣消散,怨氣沸騰,而京都原本該氣運強盛,卻隱隱有灰氣夾雜,可見國家危矣。可星石顯像中,京都之中隱約有顆紫氣翻騰但又微弱的星子,可見那星子就是這個國家的機緣奇遇了,若是這紫星上位,得萬民之氣,便可逆轉(zhuǎn)大慶國衰頹之勢。
其實上輩子看個凡人國家的國運,牛牛根本不用大擺星石,只現(xiàn)在他修為不高,看這樣大氣運的事,還是得借助星石。雖然牛牛知道大慶國的國運,也知轉(zhuǎn)機在何處,但他并不想插手凡人國家的事情,若是天道要大慶滅亡,那他干涉了便會受到天罰。將來結(jié)丹歷劫時,那雷罰可不是好玩的,何況在這世界自己沒有曾經(jīng)那些法寶,連煉法寶的材料都沒有。若要安然結(jié)丹,保不齊還得將來去四處尋尋煉法寶的材料,看看有沒有機緣。
因牛牛家里一下子爽快的拿出來五十兩來抵扣稅收,大伯母劉氏約莫是沒有看到她想象中張栓一家悲苦狼狽的樣子,便又煽動他大伯張柱來了張栓家一次,還將幾個族老叫了一起,說是要清點張栓的家產(chǎn),看他是不是私藏了家當(dāng),當(dāng)年分家張栓可是一兩銀子都沒分到,如今突然拿得出這么多錢來,不是干了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dāng),就是分家時偷藏了家私。
這一回張栓實在忍無可忍,不再忍耐劉氏和張柱,也讓牛牛知道了一些了不得的往事。
原來當(dāng)年劉氏為逼迫張栓分家,使計讓賀氏受騙,簽了賣女的契,將三四歲杏果和冬梅買了一百兩給鄰縣一大戶人家做祭祀的童女。賀氏不識字,輕易受了騙,得知真相險些跳河。也因這個劉氏捏住了賀氏為母不慈的把柄,見著賀氏總要奚落兩句,而賀氏也確實覺得自己當(dāng)年做了錯事,心中愧悔,所以任由劉氏說也不敢回嘴。只這之后,賀氏看幾個孩子就看得死死的,生怕她們接近劉氏吃了虧去。
后來因著這一百兩,張栓放棄他應(yīng)得的大半家產(chǎn)做抵,但劉氏尤不滿足,煽動族老說賀氏敗壞張家門風(fēng),要休了賀氏。幾個孩子還小離不得母親,且張栓也是個重情義的男人,自然不肯,最后一退再退,只得白紙黑字寫下自愿不要家產(chǎn),住到村口的牛棚里,還是族里的三太公看不下去做主分了兩畝下等田兩畝剛剛開荒的菜地給張栓,他們一家子才勉強度日。
然在分家后不久,張栓偶然見到劉氏勾結(jié)她娘舅家買通的那人販子,方知這一切都是劉氏作妖,心里好不生氣,當(dāng)下就到族里鬧了一通,只可惜張栓那時沒有兒子,族里雖知他受了委屈,又得了劉氏的好處,并無人替他做主。不過那時張栓心里氣不平,最后以讓張柱寫了一封為劉氏賠罪的信,上書明劉氏陷害賀氏的前因后果,并保證劉氏日后不再犯錯,堂堂正正做張家人,否則就數(shù)罪齊發(fā),將劉氏這樣不堪為人母為人婦的歹毒之人按族規(guī)處死。幾位族老一同作見證畫了押,劉氏因這事還跪了好幾日宗祠。
但狗改不了吃屎,劉氏顯然好了傷疤忘了疼,又開始作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