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佐的發(fā)難只是宴會中一個無足輕重的小插曲,申生風輕云淡的態(tài)度不由的讓眾人對他的觀感評價又高了一層。
就差沒被人指著鼻子咒罵蠻夷,還能笑著說,此吾等小兒輩玩笑,不僅如此,而后的從容應(yīng)對既保全了其作為秦人的顏面,展露出自己的博學,還順便諷刺了一下國佐,卻又沒有擴大打擊面,這個分寸把握的剛剛好。
如此年紀、如此心機、如此的手腕確實讓人驚嘆。
此子不簡單??!
怪不得能夠得到太子鄭的信重,以客禮待之。
若是此子能再年長二十歲,與之把酒言歡亦無不可。
之后,這場宴會在一片歡聲笑語中結(jié)束。
申生用實際行動告訴了眾人,他并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好相與的,再加上這場宴會是特地為了招待他而設(shè),所以,自然也不會有不開眼的再去為難他。
宴會結(jié)束,申生告辭離去,管仲等人客氣一番,卻也沒有多留申生,只是囑托陳完送一送申生。
本來此次給申生的禮遇已經(jīng)頗高,再高,一來會讓人起疑,二來可能會讓申生看輕齊國。
管仲等人即便是很想把申生拉到齊國的陣營中來,卻也不會表現(xiàn)的太過刻意。
及早的暴露意圖,只會讓人待價而沽,管仲作為一名曾經(jīng)的二道販子,對人心這個東西太了解了。
招攬人才其實和做買賣一樣,是需要討價還價的,標價是一回事,心理的價位又是一回事,但有一點,就是永遠不要讓人知道自己的心理價位。
而且,在宴會期間,大夫仲孫湫隱晦的出言試探申生有無出仕齊國之心,卻沒得到申生積極的回應(yīng),管仲暫時也拿不準申生意欲何為。
既然如此,那么招攬的事情不如暫時擱置,事緩則圓。
齊國的年輕一輩中雖然能夠挑起大梁的寥寥,但這也并不意味著申生就是管仲唯一的選擇。
……
申生出齊國行轅和陳完一路閑聊。
說實在的,申生對陳氏這個陰謀家族還是有一定好奇之心的。
主要還是因為歷史上的各種記載太過玄幻了。
比如,陳完幼年時期,有周國史官過陳,為陳完算了一卦,預(yù)言陳完的后代將代齊而有國。
后來陳完入齊,搞陳氏的本土化戰(zhàn)略,和懿氏家族聯(lián)姻,懿氏卜卦,又出了一句“鳳皇于飛,和鳴鏘鏘,有媯之后,將育于姜。五世其昌,并于正卿。八世之后,莫之與京!”的預(yù)言。
這一切的一切就差沒說陳氏代齊是天命所歸。
這些史書上的預(yù)言,申生其實是不信的,因為讀過《左傳》的人都知道,《左傳》上的預(yù)言太多了,而且最后都應(yīng)驗了,沒有一例失誤,這太特么的假了。
此時的人要是真有這么大的能耐,直接跑步進入共產(chǎn)主義不就成了嗎?如此一來,還能讓后世子孫少奮斗上千年,豈不美哉?
陳完對申生似乎頗有好感,申生但有所問,陳完都盡力為申生解惑,一副寬厚長者的風范盡顯無遺,任誰也挑不出了一絲毛病。
一番閑談之后,申生心中暗道一聲果然,什么觀國之光,代陳有國,都是假的。
陳完幼時確實有人為他占了一卦,只不過根本不像《左傳》上記載的那么玄幻,僅僅只是普普通通的東西,占卦的人也不是周太史,只是陳國的史官而已。
本國史官為本國公子算卦原本就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根本沒有什么值得稱道的地方。
《左傳》上的相關(guān)記載,都是假的,是《左傳》的作者自己加上去的。
這也是在《左傳》的“經(jīng)”中找不到相關(guān)記載,而在“傳”中卻突然出現(xiàn)了相關(guān)預(yù)言故事的原因。
至于“鳳凰于飛”這個預(yù)言,申生見陳完臉色有異,也沒有再深入問下去。
看起來里面似乎有些貓膩。
不過,即便陳完不說,申生也能猜測出一二。
此時的列國世卿多少都是有些排外的,齊國自然也不可能例外,要不然,陳完也不會搞陳氏的本土化戰(zhàn)略了。
大概是齊國的懿氏不想因為和陳完結(jié)親而被人說閑話才會偽造出這樣一則預(yù)言吧。
而且,單從這則預(yù)言上來看,根本看不出所謂的陳氏將會代姜氏而有齊。
后世人之所以會拿這個當成陳氏代齊的預(yù)言,主要還是因為有周太史那個預(yù)言的刻意引導(dǎo)。
如果沒有周太史的那個預(yù)言,這則預(yù)言最多只是在告訴人們,陳氏未來將會大興,位列人臣之極,齊國的國、高二卿未來都無法與陳氏相媲美。
只能說歷史還真是個任人打扮的小姑娘……
另一邊,宴會結(jié)束之后,齊國的年輕一輩一一退場,不過,管仲等人卻沒有離去。
申生不甚積極的態(tài)度讓人感覺有些擔憂。
申生雖然不是唯一選擇,但現(xiàn)在從其展現(xiàn)出來的能力來看,在年輕一輩來說,暫時是最優(yōu)的選擇。
說心里話,管仲確實是想要招攬申生入齊的,申生確實是可堪造就,只要稍微培養(yǎng)一番,挑起齊國的大梁應(yīng)該不成問題。
而且申生的商人身份代表著他是一位久歷世事之人,從其處事的老辣程度就能看出一二,這樣的人協(xié)調(diào)各方的能力不會太差。
而像眼界見識之類,經(jīng)過方才的試探,管仲還是比較滿意的。
總的來說,申生確實是管仲心中未來繼承他事業(yè)的合適人選,只是他搞不明白的是,申生似乎對出仕沒有太高的興致。
“虞躍此人才能確實卓絕,可堪大用,只是似乎無意歸我,不知何意?”仲孫湫首先開口道。
鮑叔牙道:“或是因為太子厚遇此子,此子雖非太子之臣卻不敢背太子之德?”
管仲搖了搖頭,緩緩道:“不然,若此子當真感念太子之德,應(yīng)已向太子效忠也!”
“或許有什么難言之隱也說不定?”隰朋接過管仲的話茬為申生辯解道。
管仲不答,面無表情。
眾人聞言,也在心中思索隰朋話中的可能性。
良久,管仲長出了一口氣,道:“此事卻也不急,還是繼續(xù)由公孫子與此子接觸吧!”
隰朋微微頷首,表示同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