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大學
錢素素一拍桌子,夸張道:“就是那種地方??!”
我一愣,搖了搖頭。錢素素也搖搖頭,又瞇著眼睛神秘兮兮地貼到我的耳朵上,說:“我聽別人說許彥就是一輛公共汽車?!?p> 我又一愣,“公共汽車?”
錢素素鄙夷地看著我,“你不會連這個都不知道吧?”
我茫然地搖搖頭。
錢素素無奈道:“我聽說她跟很多男人都在一起過。”錢素素說完,還四處看了看,確定沒有其他人后,又繼續(xù)說道,“而且還懷過孕呢……”
我驚訝地張大嘴巴,正想表達自己的觀點,顧冰將一大塊兒豆腐塞在了我的嘴里。
我被噎了一口,“是雞蛋?”我驚訝道。
顧冰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這叫蛋黃豆腐,從表面上看是豆腐,但是不吃,誰知道它里面原來是蛋黃呢。”說完顧冰又夾了兩塊放進我的碗里,“多吃一點,這是華大特別有名的一道菜?!鳖櫛挚聪蝈X素素,禮貌地笑笑,“素素也嘗嘗吧?!?p> 我看向面前的蛋黃豆腐,又看了看顧冰,低下頭不再說話。
“不了,不了,我剛剛才吃過飯?!卞X素素連忙擺手,也不再說話,悻悻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早飯過后,我跟顧冰手牽手走出校園。初來乍到,我們帶著未脫的稚氣,帶著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勇氣,準備讓這所遲到的大學來迎接我們的豪氣。
“顧冰,你說許彥真的像錢素素說的那樣嗎?”我看著顧冰,疑惑地問道。
“我們都沒有跟許彥接觸過,怎么會知道她是怎樣的人,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薄?p> 我點點頭,“我看許彥也不像那樣的人,肯定是素素對她有什么誤解?!蔽彝笛勖榱艘幌骂櫛囂叫缘貑柕?,“你今天是不是對素素太嚴厲了,今天那個豆腐……”
顧冰停下來,忽然很認真地看著我,“菲兒,以后我不能一直陪著你,你跟錢素素是一個專業(yè)的,免不了要跟她一起上下課,但是你記住不要跟她走得太近,她這個人心思太重,我不太喜歡?!?p> 看著顧冰認真的表情,我只能點點頭,但是我感覺素素并沒有像顧冰說的那樣,她只不過是有點八卦,人還是很單純熱情的。而后的日子里,也漸漸印證了我和顧冰對錢素素的認知。
果然像顧冰說的那樣,來到大學,因為我跟顧冰不是一個專業(yè),我們交叉的時間變得很少,顧冰又參加了學校的學生會和社團,連周六日的時間都安排的滿滿的。所以我們只能在晚上躲在被子里偷偷說著悄悄話。而我呢,走訪了幾個社團,發(fā)現(xiàn)根本沒有適合自己的,所以決定做一個自在散人,倒是有了很多的課余時間。周六日慕雪雷打不動地來巡查,其他時間我便用來看看書,寫寫字,大學生活倒是過得愜意自在。許彥一如既往地早出晚歸,但是再沒有像第一天報道時那樣醉醺醺地回來過。錢素素倒是報了很多的社團,但是可能由于自身的原因,通通被拒之門外了。所以我們這兩個閑人便理所應當?shù)亟Y合在了一起,錢素素更是把我報的課原封不動地抄寫一遍,我們兩個每天一起上課,吃飯,聽錢素素講各種各樣的八卦。
漸漸地,我發(fā)現(xiàn)大學跟高中完全不同,這里將我的人生提到了新的層面,這里有很多的人值得我敬佩和向往。
但遺憾的是,我卻漸漸放棄了自己的寫作愛好。因為自從選擇了這個專業(yè),不知道是自己的寫作水平下降了,還是鑒賞水平提高了,總是沒有辦法認可自己的文字,當然,這可能是因為我們周圍不乏一些有能力的人。這些人當中陳奕羨老師就是最好的代表。他是教我們現(xiàn)代詩的教授,用錢素素的話說就是他站在講臺上會發(fā)光。是的,當他站上講臺時,他渾身散發(fā)著藝術和文學的光芒。有一位名人曾說過“華大因為有陳奕羨,鳥過也要停留片刻?!彼o我們講他的詩“噢風車,誰的靈魂被你的葉片刨得雪亮?”我仿佛看到了那個靈魂被刨得雪亮的陳老師。那是詩人的靈魂,是學者的靈魂。我從來不曾認為這樣的靈魂會被浸染,它應該像鋼鐵一般堅硬雪亮。但我忘了,他的詩中還有這樣一句話“誰,還在堅持聽從你的吁喚:在廣闊的傷痛中拼命高蹈
”原來,他還有著廣闊的傷痛。我還忘了,他最喜歡的詩人是海子,那個選擇臥軌結束自己生命的天才。
在我們畢業(yè)后的第一年,我便得到消息,陳奕羨老師因為抑郁癥從十九樓縱身而下結束了自己的生命。原來他一直在拼命地高蹈,卻一直沒有逃脫宿命的束縛。追悼會上,我看著他慈祥安逸的笑臉,我竟不敢想象他站在高樓之上時是有多么的絕望。有人說,他是因為自己智障的兒子,也有人說他是因為現(xiàn)代詩不樂觀的前景,還有人說他是在致敬海子。但我更愿意相信是疾病讓他做出的選擇,因為除了疾病沒有任何是可以打垮他的。
之后的很長時間我都在懷念陳老師,懷念那個站在講臺上熠熠發(fā)光的詩人。就像懷念方熙宇一樣地去懷念陳老師,因為他們已經(jīng)成為我生命中永遠無法分割的一部分。
而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原來方熙宇也生活在這個城市,跟我仰望著同一片星空,呼吸著同一個地方的空氣,他像一個夢,好像從沒在我的生命中出現(xiàn)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