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人心繁雜 出拳為何
深夜，梁府大堂內(nèi)，楊溯坐在主位上看著手中的資料，這是他讓陳飛幫忙收集的這些年來，梁府在三浦集的所作所為；越看他眉頭皺得越深，坐在他身旁和他一起看這些資料的陳志俠也是同樣的表情。
“呼——”半晌后，楊溯重重地呼出一口氣，這些資料其實(shí)不齊全，只是朝幫在此處的暗堂人員大致收集的一些事跡，許多類似于祥姐那樣的，在暗堂人員看來并不重要的事情，其實(shí)都沒有記載；而就算如此，也讓楊溯覺得梁府上下，和梁府沾親帶故的那些人里，隨便抽十個人出來殺掉，可能只會殺錯一個！
而最讓楊溯覺得憤怒或者說無力的是，梁家在三浦集二十幾年的時(shí)間，關(guān)系盤根錯節(jié)，若說梁府的人做的所有惡事都沒有別人幫忙，那也不現(xiàn)實(shí)；事實(shí)上真深究起來，整個三浦集的各大商行，家族，甚至是朝幫，或多或少都算是梁府的幫兇！
而且這還只是梁府做的事，其余商行和家族呢？甚至是給楊溯提供這些資料的陳飛呢？他們又能有多干凈？
楊溯捫心自問，自己要怎么做？殺光整個三浦集？殺了陳飛？甚至將常山郡的那個太守也殺了？先不說這么做有沒有用，自己身邊的這幾個扈從或許就會首先阻止自己。
別看現(xiàn)在楊溯說什么公孫遲和錢多等人都會聽，他們認(rèn)可的不是楊溯的命令，而是朝守義的；殺一個小小的梁家在他們眼里根本不算什么，或許還會覺得這只是楊溯的一次胡鬧而已；但如果楊溯的行為會給朝幫或者朝守義帶來真正的影響和麻煩，那他們或許就會選擇先匯報(bào)朝守義再來行動。
所以自己做的這些事，除了讓自己覺得痛快，還有什么意義呢？楊溯在心里問自己，而且他今天第一次真正意識到，朝幫這個江湖上的龐然大物，它每時(shí)每刻釋放出的能量會影響到無數(shù)人，而這影響有好有壞，壞的，或許便是祥姐那樣的人的一生了......
楊溯這個時(shí)候才開始正視一個問題：朝守義在原著中是反派啊，而且還是最大的那個反派！他殺人無數(shù)，血債累累；與此同時(shí)，他愛自己的兒女，是一個好父親；獎罰分明，護(hù)短，是一個好幫主；講義氣，重情義，對某些人來說是一個好兄弟！
然而他肯定沒辦法被定義為一個好人，楊溯當(dāng)初看書的時(shí)候，看到朝守義死的段落，甚至還覺得太快人心；但是現(xiàn)在他的身份變成了朝守義的兒子，朝守義曾經(jīng)做過的那些事和朝幫現(xiàn)在正在做的許多事都不符合他的三觀，他或許可以否定朝守義這個人，可以否定整個朝幫，但是他卻沒辦法拒絕朝守義為他提供的庇護(hù)和各種幫助。
當(dāng)他在朝守義的庇護(hù)下得以生存，在朝幫的各種人力和物力的幫助下慢慢變得強(qiáng)大，那個時(shí)候，當(dāng)他看到朝幫的人在做著和現(xiàn)在的梁家做的類似的事情，他還可以像今天這樣理直氣壯地出手殺人嗎？還是說會慢慢變成像梁炎那樣令現(xiàn)在的自己覺得無比惡心的人？
楊溯只覺得思緒亂如麻，剪不斷，理還亂。
“朝兄，你怎么了？”一旁的陳志俠看著楊溯的臉色，擔(dān)憂地問道。
楊溯睜開眼，搖搖頭，他突然有點(diǎn)羨慕像陳志俠這樣的人，心中有著最堅(jiān)定的信念，不管經(jīng)歷什么樣的打磨和挫折，都始終如一。
“沒事，我出去走走?！?p> 說完，楊溯起身朝大堂外走去。
庭院中，月光如水，楊溯走到一處池塘旁邊，才發(fā)現(xiàn)那位怪人正坐在水中的一塊巖石上看著夜空發(fā)呆。
“前輩，你今日為何想看我殺人呢？”楊溯開口問道。
對面沒有絲毫反應(yīng)。
“是想看我心中的殺意有多深？”楊溯試探著問道。
依然沉默。
“前輩你整日思索，是在想什么武學(xué)難題嗎？可否說給我聽聽，興許我能給你提供一些新的思路呢？”楊溯嘗試換一個思路，引誘對方開口。
寂靜無聲。
楊溯嘆了口氣，沒轍了，對方連交流的意思都沒有，他腦子里的‘貨’再多也賣不出去。
“你說，我今天殺那些人，有什么意義呢？”楊溯腦海里思緒不斷，他心中煩悶，就下意識地將這句話問出口，沒想到這句話卻引來了對面巖石上那位怪人的反應(yīng)。
怪人終于不再仰望星空，而是低下頭看了楊溯一眼，“你殺人之前有想過為什么嗎？”
“額。”楊溯都沒想到對方竟然搭理自己了，愣愣地說道：“一開始只覺得心中憤怒到如同要爆炸了一般，只想要?dú)⑷诵箲?，沒想過那么多?！?p> “殺人之前，確定你要?dú)⒌娜嗽撍绬?？?p> “當(dāng)然確定！”
“那這府內(nèi)其余人，為何你不都?xì)⒘肆耸拢俊?p> “他們有的人罪不至死，總要查清楚了再動手?！?p> “如果日后遇到可殺可不殺的人，你是否還會想清楚了再動手？”
“前輩......”
“如果情況危急，你連想的時(shí)間都沒有，你殺還是不殺？如果你殺了之后發(fā)現(xiàn)自己冤枉了好人，殺錯了對象，你會后悔嗎？是否從此以后殺人之前便畏畏縮縮，猶豫不決，怕一錯再錯？還是干脆就不再想那么多，只要閉著眼睛一路殺過去，總能殺出一個結(jié)果？”
“......”
怪人語速越來越快，問的問題越來越讓楊溯難以回答，最后只能閉嘴不語，皺眉思索；片刻后，實(shí)在想不出一個好的答案，楊溯小心翼翼地問道：“前輩可否教我？”
“呵?！惫秩肃托σ宦?，“我能替你出拳嗎？若是我替你出拳，殺的是我想殺但是你想救的人，該如何？”
“習(xí)武之人，出拳之前若是連為何出拳都想不清楚，練一輩子拳也只能是個廢物！”這是怪人今夜對楊溯說的最后一句話，說完后便繼續(xù)抬頭看著夜空發(fā)呆。
楊溯陷入沉默，他明白這或許就是這位高手教自己的第一課，向?qū)Ψ骄狭艘还?，楊溯返回大堂?nèi)，開始重新思索，他要想清楚，自己該如何出那第一‘拳’。
(在飛機(jī)上，第二章可能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