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聲響起，宣告著太極歷一七二七年二月初二的到來。
在萬眾矚目下，全副武裝的重霄飛入城中，小心翼翼的前行。
沒有布靈陣，也沒有伏兵，看樣子，李堯星真的打算和他公平?jīng)Q斗。
“不必如此謹慎，”他抬起頭，看見李堯星在飛升塔上向他喊話，身旁站著重鋒，“上來吧，開打之前我還有些話想說?！?p> 不知道李堯星在搞什么鬼，不過畢竟哥哥在他手上，也只能照做不誤。
他飛到最高層，那里本是有頭有臉者賞景游樂的地方，現(xiàn)在空空蕩蕩的，只剩下中心處的一張桌子，三張椅子，桌上擺著茶具。
李堯星和重鋒已經(jīng)落座，看著他。
重霄坐在剩下那張椅上，關(guān)切地問哥哥道:“你怎么樣？”
“死不了?！彼p嘆了口氣，“我讓你不要管我的。”
“我只有你了。”
李堯星輕笑一聲，打斷他們:“你們是不是該對我說聲謝謝，好歹讓你們團聚了，一小會兒?！?p> “你想怎么樣？”重霄瞪著他。
“喝茶嗎？”
“沒工夫！”
“那正好，我也懶得泡。”李堯星笑道，“你是不是很好奇我為什么這么做？”
“你想說就說?！?p> “你見過重雒了，對嗎？”
重霄不語。
“我感覺得到，你身上有他的氣息，上一次照面時就感覺到了，在紅蓮國，是他救了你吧？”
“與你無關(guān)。”
“我只是很高興，竟有一天可以親自向他復(fù)仇，他在你身上對吧？”李堯星又轉(zhuǎn)向重鋒，“你比重霄大六歲，應(yīng)該知道你父親是個什么樣的人吧？”
“像你這樣的渣滓，永遠比不上他?！敝劁h回答。
“哼，也不是你說了算?！?p> “我知道你想拖延時間，”重霄道，“既然如此，告訴我你究竟有什么目的?！?p> 李堯星輕蔑一笑，道:“拯救蒼生?！?p> 重霄愣了愣，也笑了，笑得冰冷:“你不就是對蒼生最大的威脅嗎？你是打算以死謝罪？”
“呵呵呵，我以為世人淺薄，沒想到你也不例外，犧牲百萬，而救億萬，有何不可？”
“你打算怎么救?”
“成神，或者說，造神?！?p> “你一個月前不是剛殺過兩個么？”
“那是偽神，不是真神。真神之力，不囿于霄漢之下，不拘于時空之錮，以人之力，怎可能輕易弒殺?！?p> “你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目標，就殺了百萬人！”
“虛無縹緲？這是目前唯一的方法，不果斷而為，難道坐以待斃？”
“你到底什么意思？什么叫坐以待斃？”
李堯星翹起二郎腿:“界崩之災(zāi)，相比兩位不會陌生。”
現(xiàn)存三界的任何人都不會陌生，一百二十八年前的那場大災(zāi)，毀滅了一半的世界，其在親歷者心中留下的傷痕，至今未愈。
百年來，史學(xué)家們和眾多學(xué)家一直在探究界崩的原因，以防此事再度發(fā)生，他們提出十幾種假說，爭論了數(shù)十年，卻始終未有定論。
重霄略有些眉目:“所以你成神，是為了找出界崩的真相?”
“對了，我果然沒看錯人。”李堯星拍手道，“如果不找出原因，早晚有一天，剩下三界也會不復(fù)存在?！?p> “那楊克呢？他也是這么想的?”
“不，那小子是真想毀滅世界?！彼φf，“他和拓荒雖性格大異，卻原是最好的朋友，只是因為一個女人而生了罅隙，后來鬼門被剿滅，那女人被拓荒安置在一個偏僻小鎮(zhèn)。
“楊克因患狂癥，常常失去理智，變得嗜血嗜殺，鬼門被滅時，他在猿嘯山脈養(yǎng)病，聽聞鬼門滅的消息，急得走火入魔，險些身亡。
“后來拓荒找到他，想他幫忙實現(xiàn)自己的計劃，他的計劃你知道嗎？你們的鄭長老應(yīng)該曉得。”
重霄點點頭:“聽說了。”
“那便省事。楊克出山后先去尋了那女子，卻發(fā)現(xiàn)她早已被正派殺死，埋在了亂葬崗。因此，他痛恨拓荒，也痛恨所謂正派。
“你也知道，他腦子不太正常，他找不到兇手，馬上就把仇恨擴大到世間所有人，決心利用你毀滅一切。雖然過程不太順利，但好歹是把戰(zhàn)爭重新挑起來了。
“我騙他說，只要再現(xiàn)六界大戰(zhàn)最后，劫地決戰(zhàn)的那種戰(zhàn)爭規(guī)模，界崩就能再現(xiàn)，他竟也相信了，于是我們各處奔走，煽動北荒參戰(zhàn)……”
“北荒？”重霄打斷他，“北荒不是因為冰精玉失蹤才出動的嗎？”
李堯星取出一塊圓形的淡藍色玉盤，道:“你說這個？呵，這只是一部分原因罷了，北荒蟄伏極北多年，哪那么容易全軍出動?！?p> “那神界的一切事情，也都是你們干的？”
“沒錯，那可不容易，要順利地拖到大決戰(zhàn)，實在費勁?！?p> “可決戰(zhàn)明明是因為紅蓮國中私人刺殺商國皇室才引發(fā)的?！?p> “不錯，但即便許千曲不出手，也還有備案，所謂計劃，不就是如此嗎？”
“你在石劍里，到底，睡了多久？”
李堯星走到窗邊，指著兩座塔間的那個廣場，道:“你看那邊，廣場上有個法陣，如果你能贏我，就把我放在那，你坐在我尸體旁邊，運動陣法，不出意料，就能成神。”
“你怎么能這么確定?萬一這種方法不行呢？”
“那就等你的孩子長大，你，或者我，獻祭給他，這座塔下深處，有一個盒子，里面記載了一切，你如果贏了，就去看看。”
“但聽你口氣，似乎不覺得我會贏?！?p> “你是本虛境了吧，我之前算了算，你有三成機會，雖然少，但還是有的?！?p> “你之前，沒取走生命之種，就是因為她有我的孩子？”
“不錯，我不知道生命之種取走后會發(fā)生什么，萬一流產(chǎn)，萬一我這次不成功，那該怎么辦？
“我不敢冒險，就只能對你出手了，重霄，說實話，雖然我討厭你父親，但還挺喜歡你的，可誰叫你是血齒者，成神路上，若無生命之種護體，就只能靠你的這幅軀殼了。
“我一直避免走到這一步，可惜融合了數(shù)百元界人的這具身體，終究比不上你的。”
重鋒神情激動，怒喝道:“就是你殺我族人？”
“他們認識你嗎？所謂族人，呵，我當年也算你父親的同族，結(jié)果還不是做個連畜生都不如的奴隸！”
重霄心情復(fù)雜，他有著父親的部分記憶，見過那些奴隸的慘狀，可以理解李堯星的恨意，但是無法認同他的所為。
李堯星所言，八成是實話，否則解釋不了他為什么不對蘭語下手，只是重霄不知道要不要照做。
若是成功，豈不是證明那場屠殺是對的？可若不做，又有可能白費了百萬人的性命。
可這都是他獲勝之后才該考慮的問題，如果自己輸了呢？眼下這種可能性明顯更大。
那么一切都不用他考慮了，如果坦然受死，也不過一瞬間的事，死了之后，一切就都結(jié)束了，不用這么辛苦的活著，不會再受痛苦，只需要做出這個選擇。
重霄腦中閃過這些念頭，心像墜入深潭，越來越冷，越來越壓抑，可是，耳邊又響起風(fēng)菁的呢喃，他突然覺得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能死，一定要回去見她。
李堯星看見重霄的眼神逐漸變得堅定，微微嘆了口氣。
他在石劍中蘇醒的時間比所有人知道得還要早，對重霄的了解也比所有人想象得還要深。
他知道重霄這個人性格偏激，內(nèi)心深處怕?lián)厝?，怕讓人失望，而且一直以來都有一種自我毀滅的傾向。
雖然境界大大領(lǐng)先，但到現(xiàn)在他都不確定自己能不能順利打敗重霄，因而指望說出一切，動搖重霄的心緒，最好能勾起他求死的想法。
可現(xiàn)在，只好動手了。
他飛到窗外，轉(zhuǎn)身對重霄招了招手，道:“來吧，我們把這件事情結(jié)束，這兩座塔和那個廣場都被結(jié)界包裹，不會受戰(zhàn)斗波及。”
終于可以做個了斷了，重霄從未覺得自己的目標如此明確，他要活下去，僅此而已，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說。
他回頭看了哥哥一眼，心中無數(shù)話語，臨頭又覺不必，他邊走邊召出兵器，要去迎戰(zhàn)。
“重霄！”哥哥叫住他，欲言又止了一番，“看到你這個樣子，我很欣慰?！?p> 他背朝著哥哥，點了點頭，離開了包裹著雙塔的結(jié)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