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洲的月亮似乎是金黃色的,這樣的月光打在叢林里和沙漠比起來又是另一番景象。
白衣的女子坐在一個小小的水崖邊,近乎麻木的看著崖下仍舊熱鬧的密林。
裹挾著濃郁百花香的夜風(fēng)涼涼的撫上她單薄的身軀,衣袂翻飛,像只搖搖欲墜的鳥兒。
忽然一只紅色的鳥兒憑空出現(xiàn),半踩在虛空中,幽幽的飄到白色的鳥兒身邊,肩并肩安靜的坐著。
“黛玉,你說人是一種什么樣的動物?”
紅色的鳥兒微微思索道:“人是很偉大很有生命力的動物。”
“那些被圈養(yǎng)起來的人呢,他們是很有生命力,可是他們偉大嗎?”
黛玉搖了搖頭,道:“人的偉大來自很多方面吧……”
“所以我要作為一個人去捕獵人獻(xiàn)給一只異獸吃掉?!彼届o的說。
黛玉忽然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嚴(yán)格意義上他已經(jīng)不是人了。而且做人時候的經(jīng)歷也并不愉快。
“嗯,咱們換個思維。他們本來是人,后來被圈養(yǎng)這么多年,早就已經(jīng)不是人了,只是一種能夠食用的動物。
我明天去獵的是一種會說話會笑會思考的動物。怎么樣,我是不是挺有阿Q精神的?”
黛玉聽不太懂,不知道如何回答。
葉懷瑾捂住臉。
“要是江雁行在,肯定拼了命的也要救人??晌也皇沁@樣的人,那些人與我有何干系,惡毒的說犧牲一兩個又有何干系?
他們和那個雪山上的女孩其實一樣。不管有沒有我,他們依然會以本來的方式悲哀的活著或死去。”
她抬起頭,眼里木然的并沒有淚。
“我短短的上輩子活的挺憋屈了,重活一世本來是想要恣意妄為一點,毫無顧忌一點的。
喜歡錢就去不擇手段的賺,喜歡吃就靦著肚子吃遍天下,喜歡帥哥就沒臉沒皮的去泡,可是現(xiàn)在呢……”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逐漸變成了夢囈。
黛玉抬手一撈,抱起了蜷縮成一團(tuán)的白衣女孩,忽然覺得她這么輕,輕的像一片羽毛,仿佛不緊緊抓住就會飄走似的。
——
“寧洲到底有多大啊,老祖舍得給人類這么大片森林?!?p> 葉懷瑾隨手拎著一把砍刀,坐在哈提背上,一路實打?qū)嵉呐G斬棘,行路緩慢。
帕加爾輕車熟路的走在前面,斷斷續(xù)續(xù)的和他們說話。
“這些地方是人類不太好來的地方,如果他們能上來,這里只怕早就變成光禿禿的農(nóng)田了。
正是因為他們沒有踏足才相對安全,我才敢?guī)銈兩线@兒來?!?p> “那個阻隔他們和外界的結(jié)界他們不知道嗎?”她回想起方才進(jìn)入的玄妙無比的透明結(jié)界。
加帕爾高深莫測的笑笑,“他們以為這就是世界的盡頭?!?p> 一行人趟過了滿是荊棘的密林,來到一片高高的斷崖上,俯瞰整個人類森林。
遠(yuǎn)遠(yuǎn)的能夠看見一些本是密林的地方被人為砍光,光禿禿的好幾片,都用獸皮蓋了簡易的棚子。
有裹著獸皮的男男女女在營地里勞作,還有光著身子的孩童在嬉戲。
葉懷瑾皺了皺眉頭,問道:“你們豢養(yǎng)人類有多久了?”
“從長生天沉睡的時候起,得有兩千多年了吧。”
“兩千多年的人類文明就發(fā)展成這樣?部落時代?”
加帕爾驚訝的看看她,
“本來也不是這個樣子的,最開始都是任由他們自生自滅,可是第一批人類扔進(jìn)去,沒多少時候就被野獸啃食干凈了。
第二批又從進(jìn)貢的人類里精心挑選了一些身強(qiáng)體壯的扔進(jìn)去,結(jié)果沒過多久,又從一種猴子身上染了一種急性傳染病,全部全身潰爛如血瘡,猝死了。”
葉懷瑾笑了,“所以啊,人類其實是種很嬌貴的動物,能夠在億萬年前誕生繁衍進(jìn)化至今簡直就是個奇跡。加帕爾你看看,我們?nèi)祟惐旧砭褪莻€奇跡?!?p> 小巧玲瓏的猙獸不以為然的甩甩尾巴。
“哪個延續(xù)至今的種族不是奇跡?這樣兩次失敗以后,老祖倒是消停了幾百年,然后不知怎得又想起來這茬兒。
我懷疑就是薩納爾在老祖跟前吹的耳邊風(fēng)。這次扔進(jìn)去的人類在薩那爾的精心維護(hù)下,倒是茁壯成長了,從開始的幾十人迅速增加到了幾千人?!?p> “好在老祖大手一揮,給了足夠的地方,也夠養(yǎng)活的??墒菃栴}就在于他們成長的太快了。
不到一千年的時間就出現(xiàn)了封建制的國家,這些國家為了土地還會打仗談判呢。你說這些小人是有多奇妙?!?p> 那筠靜靜聽著,忽地聽到他小小的抱怨,失笑道:“那樣不是挺好的嘛,就像外面的人世一般?!?p> “可不怎么好,這些小人打來打去的反倒讓我們損失了不少口糧。還差點就讓一個小國家里出了一個修真者?!?p> 他看看葉懷瑾,道:“如果是修真者,一定能夠感知到那么巨大的結(jié)界,也許就會讓人知道這世界的秘密了。
“這事兒,可大可小。為了保險,薩那爾還是報了老祖,去毀掉了小人建立的文明,消掉了他們的記憶。
這在當(dāng)時的寧洲也算是大工程,幾乎所有的猙都去了。我還幫著他去照管過幾個月呢?!?p> 加帕爾揮動尾巴撣掉身上的蚊蟲,又道:“不過猙天生壽命長,呆在寧洲又沒什么事情做。大家還算度過了很充實的一段日子吧。”
聽著他輕描淡寫的閑談一個被圈養(yǎng)的人類文明的興衰,葉懷瑾忽然想到了一種比喻。
這些在人類聽起來匪夷所思的事情,換一個角度。
人和家禽,人和寵物,人和螞蟻……不也是這種關(guān)系嗎?
“你們有這么多的人可供你們吃,為什么還要年年要求上貢?不知道沙漠的嚴(yán)酷能餓死渴死多少生物嗎?”
哈提終于開口道,語氣沉重。
加帕爾微微驚訝的盯著他,“原來你會說話,我還以為你沒滿五百歲呢。你說上貢啊。我們猙都是心思單純的,實在不知道怎么跟善用詭計的人打交道。
都說了這里的人難獵了……不都還是想吃現(xiàn)成的嘛?!?p> 他覺得哈提聳著尖牙,像是有些生氣,于是語氣放低了些。
似乎又想起什么,他補(bǔ)充道:“還是老祖說的對,人是最難養(yǎng)的最危險的動物。”
李木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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