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雁行猛的回過神，再次感受到那些灼人的目光。
他看向父親的眼睛里燃起了熊熊火焰。他接過父親手里的劍，大步流星走到了園中。
眾堂主被他的一舉一動牽動，紛紛跟出門。閣老一行面色凝重的站在圍成一圈的人群中。
江雁行解下了自己的佩劍一把扔到地上，葉懷瑾幫他拾起抱在手上，暗自為他捏了一把汗。
附近的御劍宗子弟都被吸引過來，很快就圍得水泄不通。
每個人都想一睹九問出鞘的風姿，又礙于宗主和諸位堂主在前，不敢過分上前。
人群中間的男子如鶴立雞群，遺世獨立。他深吸一口氣，試圖拔開九問，不成。于是更加用力的拔。
九問紋絲不動。連劍身都隱在劍鞘里一點都看不見。人群里一片嘩然，
“早就說少主拔不開，又來試。如此也能稱為天才？”
“可惜了，真是天妒英才，拔不開就沒法名正言順的繼承宗主之位，如何一展宏圖啊?！?p> “都說要江氏血脈才能拔開九問，傳聞宗主素來不喜宗主夫人，該不會血脈有什么問題吧？”
葉懷瑾被擠到了一邊，實在聽不下去身邊的議論，假裝后退，一腳狠狠的踩在那位討論著血緣問題的兄臺的腳上。
那人疼的跳腳，正要開口叫罵，看見葉懷瑾一雙美目圓瞪，低頭噤了聲，拱手道:“少主……夫人。”
“滾！別讓我記住你的臉。”
那人嚇的掩面逃竄。葉懷瑾遏制怒氣，艱難擠到人群前面。
江雁行用盡了全力也拔不開劍，臉上的汗珠滴滴掉落在劍鞘上。
“別管劍鞘，破云九式！”江訶喊道。
如同醍醐灌頂般，江雁行揮起還套著劍鞘的九問，熟練迅速的開始舞劍。
“破云一式，問天何道！”
劍鞘劃過長空，帶起一陣氣浪，人群被推開，中間巨大的圓弧中一個黑衣紅帶的男子忘情的揮舞著手中的沉重長劍。
“破云二式，問地何壽！”
江雁行感覺手中的重劍似乎開始變輕，出劍的速度也快了幾分。許多人只看到一道道黑色劍影，卻無法真正捕捉古劍的位置。
“破云三式，何為正！”
“破云四式，何為邪！”
江雁行的劍越來越快，被劍鞘包裹著的利劍揮斬出一道道破空的劍痕，鋒利異常。
“破云五式，生何歡！”
“破云六式，死何懼！”
“破云七式，情何物！”
“破云八式，恨何糾！”
九問在他手中翻轉揮舞如行云流水，黑色的劍影已經(jīng)不是人的目力所能企及的了。
濃郁的劍氣化成了一個精悍的幻影結界包裹著江雁行。
江雁行嗓子都快啞了，疲憊不堪的跌倒在地，頭一歪竟靠到了一棵樹上，聞到熟悉的桂花香，他苦笑道：“又來了么？竟然在這樣的緊要關頭入夢了?！?p> 一個熟悉的月白色影子踏著滿地的桂花輕輕的走了過來，坐在他身旁。
涼風陣陣，幾朵小巧的桂花飄落在她發(fā)間，像是天上的繁星。
他很想從她烏黑柔亮的頭發(fā)上摘下一朵藏在懷里，可握劍的手微微顫抖，怎么也抬不起來。
以往的夢里她連影子都是模糊的，如今卻清晰的連發(fā)絲都根根分明。
江雁行從未如此近的觀察過母親，他目不轉睛的盯著她，貪婪的想要記下每一個細節(jié)。
原來母親的眼睛也是純黑色的，原來她的眼角也有一顆小痣，剛好長在與他相反的另一個眼角，原來母親比他記憶里的還要美，那么嫻靜那么哀傷……
身旁的女人動了，一只慘白的纖手愛憐的撫上了他的臉頰。江雁行身體一陣戰(zhàn)栗，感受著那溫暖柔軟的手掌。
他像個孩子一樣笑出了聲，原來他不是什么雜種，他是父親的孩子，他只是長得像母親罷了。原來母親是愛他的，只是沒有表達罷了……
忽然那只手移到了他頸間，狠狠的掐住了他的脖子，“我恨你，我要殺了你！”
面容猙獰的女人吐出幾句不成人聲的話語，死命掐住男子的脖頸。
江雁行也不掙扎，一張臉憋的通紅，哽咽道：“你是我的心魔，你不是我娘?！?p> 幻影破碎，頸上一松。他猛喘幾口氣，緩過神來。
“怎么還是在幻境里？”江雁行睜眼并未看到熟悉的御劍宗，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空曠扭曲的暗黑色空間。
一個白色人影款款走來，嬌笑著掩著嘴唇，挽著他的父親走到他面前，那不是他的母親。
江訶寵溺的牽著一個小女孩，攬著那個女人的腰，冷漠的從他身旁路過。
那個小女孩回頭咧嘴一笑，一雙黑瞳陰森的看著他，露出一嘴尖牙，冷冷的道：“你什么都不是，你什么都沒有?！?p> 江雁行拼命的呼喊父親，可他怎么也不搭理，三個人頭也不回的走遠了。
忽然從四面八方走來一群人，緊緊圍住他。每個人都在說話，震耳欲聾的聲音吵得他腦袋劇烈疼痛。
“你就是你娘和別人生的雜種，難怪你爹不喜歡你娘”
“你算個狗屁的天才，空有其表的繡花枕頭?！?p> “連九問都拔不開，你有什么資格做江家后人，有什么資格繼任宗主。”
“雁行，你為什么沒有幫我換來你父親的愛？我恨你。”
……
他蹲下身捂住耳朵，緊閉著眼睛，直到喧鬧聲退去。他睜開眼看見一雙銀白色的鞋子，再往上腰間一塊和田玉佩，一根銀鞭。
江雁行從未見過葉懷瑾如此動人的一面，粉白的皮膚像是在發(fā)亮，黑珍珠一樣的眸子緊緊盯著他。
四下連綿空曠，無邊的黑暗中只她一個散發(fā)著柔和的白光。
江雁行艱難的站起來，伸手想要抓住她這唯一的光亮，可她冷漠的避開了他，緩緩的飄離。
江雁行劇烈的喘息著想要追上她，可腳下的地面變成了沼澤，令他舉步維艱。
他伸著手朝著那一點柔亮的倩影，身下的沼澤逐漸沒過胸口，呼吸越來越困難，像是有什么東西在擠壓身體里的每一絲空氣。
“江雁行！”
誰在叫我？再叫我一遍。再叫我的名字！
“江雁行！死傲嬌！出來！”
幻境悉數(shù)破裂，沒至脖頸的窒息感消失了。
他吐出一口鮮血，咬著牙齒近乎嘶吼，“破云九式，蒼生何辜?。?！”
暗黑色的幻影結界陡然碎裂，黑衣的男子抬手持劍，胸口劇烈的起伏，鮮血順著長劍滴落到草葉上。
“咚”的一聲，劍鞘無聲的滑落，掉在了草地上。
一時間，寒光凌冽，劍氣逼人，流傳千年的上古神劍九問終于露出它的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