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塵埃落定
“為什么？”張瑤不理解，原來的王美麗，這種時候不讓她喝酒，她都能跟張瑤急。
“我懷孕了，”美麗摸摸肚子，“不過我不是很想要它了。”
張瑤夾菜的手頓了一頓。
這件事不是小事，“你老公知道嗎？你婆婆呢？”
“不知道?！?p> 張瑤知道自己問的都是些傻話，如果他們家人知道了，不管怎么樣建軍也是年近三十的人了，對這個孩子是不會不管不顧的。
即使從美麗的角度來講，這個孩子也是特別的。她的這個閨蜜今年已經(jīng)快30歲了，即使現(xiàn)在也算是高齡產(chǎn)婦，如果放棄這個孩子，下一個孩子不僅不一定有這個孩子健康，而且對媽媽來說也不是這個孩子了。
張瑤看著和平常完全不一樣的閨蜜，她想盡量理智地和她談一談這個事。
但是美麗卻困在這種情緒里，好像沒有辦法解脫開來，她很煩躁而憂愁地說：“我之前就跟他說過了，也跟他設(shè)想過，說過那個房子讓他們真的進(jìn)來住了，我們以后會有多麻煩，但是他根本就不在乎?！?p> 張瑤不知道該怎么勸她，而且現(xiàn)在知道這個消息了，也在糾結(jié)要不要提前透給建軍和他的家人？
她想給自己也倒一杯可樂，可樂已經(jīng)開了有一會兒了，氣泡都沒有剛才濃了。
“你不會打了這個孩子的。”張瑤忽然懂了。
美麗看著她。
“如果你不愛這個孩子，不想要這個孩子，你喝什么可樂啊，我這就去買酒，喝好了，不煩了。下午我都空出來了，咱們?nèi)メt(yī)院，明天就去民政局。”張瑤作勢站起來。
“啊，別別別，我再想想。”王美麗慌了。
張瑤雙手抱著胸，坐在哪里等著她想。
…“算了，你們學(xué)校的麻辣香鍋還挺好吃的?！?p> 這才是王美麗，不管有什么事情讓她能多煩惱，只要事情過去了，還是吃的重要。
兩個人聊了很長時間，其中有一件事情是很難解決，但是必須面對的。那就是關(guān)于建軍對于自己家人的態(tài)度。
他們家這幾年發(fā)展的不錯，全部都是靠建軍一個人在撐。而且這個女婿能被王阿姨看上也確實人品不錯，只是一遇到關(guān)于自己媽的要求，或者是家里人的破事就馬上變得不知道主次。
有一件很傷人的事實。
一旦男孩子結(jié)了婚，那么對他來說最重要的人就不是之前的父母和兄弟，而是之后的老婆和孩子。
用一句老話來說就是“娶了老婆忘了娘”。
結(jié)了婚成了家，兩個家一旦分開來，那么女主人也應(yīng)該更換。一座山上不能有兩只老虎，一個家里也不能有兩只母老虎。
如果角色沒有更迭，那么受到傷害的不僅僅會是那個新作為妻子的人，也會是這個男孩成為男人以后，和妻子組建的那個家。
很多母親不愿意放手，也不承認(rèn)這一點。她們看著孩子長大，從小到大做慣了兒子的主，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家的孩子如果已經(jīng)不能把全身心奉獻(xiàn)給母親那個家庭，母親就會開始難受。
而難受的結(jié)果，就是找到那個根源，也就是自己剛剛親手捧進(jìn)來的兒媳婦。
事實上沒有哪一個人在家庭里，如果沒有什么深仇大恨，會要用盡心機(jī)的要去把整個家弄散。但是當(dāng)自己的地位受到了沖擊，總是會不由自主的去維護(hù)，造成矛盾。
一天一天矛盾加起來，就像是駱駝身上被放上了一根一根稻草，最后壓死駱駝的往往就是最后一根，那根輕飄飄的稻草。
王美麗面對這個問題，張瑤也一樣面對著這個問題。
她們都討厭婆婆對自己的生活指指點點，讓自己生活的束手束腳。
其實，王美麗比張瑤要生活的更難，張瑤是忍耐慣了的性子，只要婆婆保持著現(xiàn)在這樣在表面上不與她做什么爭執(zhí)，背后說什么？哪怕她聽見了，知道了，也可以裝作不知道。
王美麗不可以。
她可以和婆婆像自己母親王女士設(shè)想的正大光明的打嘴仗的前提，是自己的丈夫，無條件地站在她這一邊。
但是王阿姨忘了她和丈夫雖然也是相親認(rèn)識，卻是情深，女兒沒有這樣好的運(yùn)氣。
“瑤瑤，我們兩個都是妥協(xié)的人，但是好像運(yùn)氣都不怎么樣？”
張瑤本來想反駁的，因為丈夫目前為止表現(xiàn)的還是很不錯，不怎么發(fā)火，很自律，大部分時候都是個好丈夫。
但是，最后張瑤還是垂下了眼眸，因為這一點也是她的心病。
她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擁有的是否是擁有過愛情，還是單純只是因為日子久了，相處的還算愉快產(chǎn)生了錯覺。
晚上回到家看見婆婆已經(jīng)做好了飯，之前張瑤父母的事情，算是順了她的心愿。
加上兒媳婦剛剛遭遇了這樣的事情，把之前不滿時的一些壞話一遍遍和鄰居說過以后，李媽媽也覺得心里有些愧疚，所以態(tài)度還蠻不錯。
張瑤也樂得一家人和和睦睦。
算起來李媽媽也在他們家相處了快一年了，雖然家里也請了固定的小時工，但是大部分的事情還是李媽媽在分擔(dān)。
這幾天李妹妹總算是回消息說自己工作穩(wěn)一些了，想回到老房子住，問嫂子是不是有什么事？
但是張瑤卻說不出口了。
孩子最近的咿咿呀呀地，無論見到誰都想和別人說上幾句，雖然他的話也確實沒有人聽得懂，無論在家里的人崽崽說什么，或者其實不是在和他說話，他都要“哦哦”的搶著搭話。
飯廳的燈光是挑的日光色，這樣的燈光有時候會讓人有些恍惚。
特別是現(xiàn)在這樣吃完飯，肚子很飽，渾身都懶洋洋的，不想站起來的時候。
看著坐成一圈的丈夫和婆婆，還有在客廳里特別被圈出來的兒童區(qū)呆著的兒子，張瑤恍惚地不知道這樣的生活是不是真實的。
她最近還是常常做那個夢，好像一覺醒來，這一切就會破碎，她是個小姑娘現(xiàn)在的一切還沒有開始經(jīng)歷。
今天的張瑤，出奇的平靜。
晚上換上睡衣，躺在床上，兒子晚上睡得很早，而且睡得很踏實，不過張瑤知道，過不了幾個小時，他就要起來鬧了。
現(xiàn)在明智一點，應(yīng)該趕快睡覺。
她卻不想睡，想和丈夫聊一聊。
李易陽最近出差在外的時候越來越少，之前他每次出差回來，都會曬得更黑一點，有時候也會受點傷。
自從孩子出生以后，他的生活好像也是越來越穩(wěn)定走。
“李易陽，你說，我們這樣是不是就叫親情啊？”，張瑤側(cè)躺著。
李易陽晚上睡覺之前，總是習(xí)慣性的拿起手機(jī)看一下今天的一些政治新聞，然后把自己的和老婆的手機(jī)都送到外面客廳去充電。
可能是從兒子出生開始吧，他就有這樣的習(xí)慣，雖然張瑤有了一個新鬧鐘，這還是很不喜歡這種手機(jī)不在身邊的日子，但是李易陽很在乎這些輻射。
“嗯，”他回答。
對于這個回答，張瑤不是很滿意。
“那你要是遇見的是另外一個人，或者是有別的相親對象也合適，你也會跟她結(jié)婚嗎？”女人這個時候的設(shè)想總是很多。
李易陽對這個問題好像要認(rèn)真思考了，他把手機(jī)熄了屏看著老婆。
床頭的燈光不算很亮，但是也能看出生完孩子以后，這個作為他妻子的30多歲女人開始有了抹不去的成熟樣子，皮膚已經(jīng)不如少女們的細(xì)嫩，氣質(zhì)也和剛出社會的女孩子完全不一樣了。
“也許會，”他深思熟慮然后開口，“如果遇見的不是你，而是另外一個合適的人，我也會想和她接觸一下?！?p> 張瑤沒想到他真的這么敢講，就快要壓抑不住自己的心，把他扔出去睡沙發(fā)了。
但是想了想，問題是自己問的，這樣的回答才算是合理，才忍住不發(fā)火。
李易陽的話沒有說完，因為孩子睡了，他的聲音很輕，輕到好像沒有落在實處。
“但是如果不是你，我可能不會和那個人在一起這么快，我在遇見你之前也見過很多人，直到見到你的臉，我才有想要結(jié)婚的心。”
李易陽也側(cè)過身來，用一只手托著腦袋。“說起來你可能不信，我老覺得我們上輩子是不是見過？而且我老覺得欠你一些什么，所以我很想滿足你的一切要求?！?p> “哪是你欠我的，肯定是我欠你的?！彪m然這樣說，但是張瑤是笑著的。
她這個時候心里美滋滋的，這一番話很暖心，而且這個男人之前從來沒有跟她說過這樣的話。
但是甜言蜜語必有杠精，張瑤反問他，“你要是真的這樣想的，那為什么每一次我跟你媽吵架，你都幫你媽？”
李易陽嘆了一口氣，“你也知道那是我媽，我媽媽太難了。她一個人把我養(yǎng)大，從來都是無私的?！彼拇笫置鴥鹤有⌒〉纳碜?，“難道你希望我們的孩子長大以后，就徹底再也不聽你的了嗎？”
如果是有這個孩子之前，張瑤一定非常硬氣的說“當(dāng)然！既然他有自己的家了，我就不管他了?！?p> 但是現(xiàn)在她說不出口。
孩子和母親的關(guān)系太奇妙了，從一開始母親就知道這不會是一場可以收回本錢投資，但是還是把時光和金錢都砸進(jìn)去。
交流是最有效的良藥。
張家這邊日子過的還好，自從有了這個孩子，婆媳之間背地里的小矛盾越來越多，但是磨合之下，倒是也越來越好，張瑤和李媽媽不可能親如母女，但是也是一對和諧的室友。
王美麗那邊的問題越來越大。
之前的問題，王美麗沒松口，不過那個孩子到底還小，離要上學(xué)的日子，還有很遠(yuǎn)。
王美麗懷了孕的消息一告訴他們，馬上還是以這個孕婦為先。
不過美麗工作不順，就干脆辭了職養(yǎng)胎，借著之前的人脈找了一家網(wǎng)絡(luò)公司，接單做設(shè)計，賺的沒有之前多，但是也可以保持財務(wù)自由。
因為她懷孕了，所以她婆婆來的時候我也越來越多，后來王阿姨去女兒家住著照顧，她婆婆也白天帶著孩子來蹭飯。
問題好像是越來越大。
最后問題的解決是靠王爸爸。
王爸爸是個妻管嚴(yán)，這輩子沒拿過什么主意，這次女兒在這樣的情況里，而且孩子又這樣大了，也不能離婚。
干脆就想了個轍。
他讓女兒松口了建軍侄子入戶口的事，而且言明了這個孩子，可以作為他們的兒子進(jìn)入戶口。
不過他女兒現(xiàn)在懷的的孩子，就要姓王了。
正好王家自己家的房子也在一所中心小學(xué)的范圍內(nèi)，這樣兩家都有孩子，孩子都有地方住，女婿也后繼有人。
建軍家大哥建國覺得這個提議不錯，因為現(xiàn)在也沒有什么族譜了，自己的兒子雖然戶口是弟弟的。不過孩子是自己從小一直帶大的，以后結(jié)了婚再遷出來就是。而且一旦有了戶口，這個弟弟以后的錢兒子也能分一杯羹。
建國和弟弟建軍說了幾次，都是想讓他同意，一遍遍說：那邊的學(xué)區(qū)房那么貴，現(xiàn)在一房難求只能全款買賣，這筆買賣只賺不賠。
弟弟建軍當(dāng)然不愿意，他自己的孩子為什么要跟丈人姓？中國人的姓氏是這么容易改的嗎？
而且以他現(xiàn)在的發(fā)展趨勢，再過幾年再買套房也不是不行。
不過這一下大哥可就不樂意了，從這個弟弟發(fā)達(dá)了，他們提什么要求，弟弟都沒拒絕過。
就這一件事，就讓他們家自己鬧翻了。
王美麗當(dāng)然不怕丈夫真的同意，要是她同意了，以后她就把財產(chǎn)都轉(zhuǎn)回娘家，反正她是獨女。
不過這個事的前因后果，倒是瞞的很緊，王美麗現(xiàn)在裝的賢良，張瑤也守著秘密。
這天晚上的張瑤又迷迷糊糊入了夢，不過是見到了一個白衣人站在她家客廳。
見到她就行禮。
張瑤離奇地鎮(zhèn)定，態(tài)度很自然地問他“來做什么？”。
那個人說，要來帶走那個老太婆。
張瑤喝退了他，讓他再過個十幾年再來。
這個人倒是也乖，就這樣走了。
早上醒來的張瑤對這個夢只記得一點點了，出門看見婆婆在做早飯。
她覺得自己最近鬼神故事看得多，又感覺這個夢可能代表。自己可能是已經(jīng)從心里原諒了這個麻煩的老太婆。
這個早上，太陽真好啊。
就像他們以后磕磕絆絆，但是會一直走下去的普通人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