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陽的雨霧朦朧,青山翠黛掩映在一片白蒙蒙的霧氣之中。將軍府中楊柳依依,那片寧靜的池水,如同一塊碧玉一般。細細的小雨打著凝碧的水面,泛起小小的漣漪。
白仲站在閣樓上眺望著遠方,四周皆是清新一片,仿佛置身于空山新雨后,什么煩惱都可以忘掉,但又有一種孤寂的感覺。
良久良久,隱隱約約覺得有人在閣樓露臺的門后邊靜靜地看著他。身后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沉穩(wěn)而矯健。
白仲頭也沒回地說:“醒了,武哥。想不到,從來都早起的你,竟然比我還后起?!?p> “誒!那是昨天我陪你喝酒喝多了。不過你倒是醒酒醒得快嘛,比我喝得多,還……”蒙武眼中浮起一絲笑意,然后用戲謔的口吻說道。
“怎么了,我昨天是做了什么嗎?”白仲劍眉一挑,隨口一說。
“怎么,你不記得了?你昨夜可是邊喝酒邊流淚??!我記得上次看你哭還是你才四五歲的時候。沒想到堂堂白將軍還有脆弱的時候啊?!泵晌渥叩桨字倥赃厧е┰S戲謔說道。
白仲瞥了一眼蒙武,眼底有一絲慌亂,但隨即揚唇一笑,戲謔地說道:“是嗎?我可不記得了。誒,武哥,你不會是覺得我比你強,然后你嫉妒,所以只有在夢里夢出一個我比你弱的場景,如此才好滿足你那可憐的自尊心?。俊?p> 蒙武單手拍了拍白仲的胸膛,提高了音量說:“我說你就不能好好說話嗎?在哥面前還這么要面子!”
白仲用手揉了揉胸口處,揚眉一笑,沒有說話。
蒙武看向遠方,伸開手臂,舒展了一下筋骨,然后微微側頭,對上白仲的黑眸子,他靜靜地凝視著白仲片刻,伸手輕拍了拍白仲的肩,說:“子中,我不知道昨夜我說過的話你記得多少。但通過昨晚,我知道了你和玥兒是不可能的了,所以做哥哥的希望你得到幸福。那么我就得告訴你,這世間的感情不過兩種,一種是相忘于江湖卻懷念到哭,另一種是相濡以沫卻厭倦到老。山和水可以相依,但也可以不見。不管是人也好,物也罷,得之,乃幸,失之,乃命?!?p> “可……”白仲剛要說話,蒙武伸出手做了一個停止的手勢,阻止道:“唉,子中,聽我說完。這只是哥哥對于我的感情的感悟,至于你,若真的不想讓我說的這兩種感情發(fā)生在你身上,就得改變自己。特別是對于自己喜歡的人不要太好面子了,作為男人,該退讓就得退讓,不要太強勢了,否則,將來有你后悔的?!?p> “可是……”白仲張嘴說,卻還是被蒙武打斷道:“子中,你看你如此浮躁,怎么能行呢!聽我說完。”白仲面色有點僵硬,勉強地把手搭在了圍欄上。
蒙武神色平靜,面龐英挺,眉宇間透露這一絲凝重,說道:“如果你真的想得到人心,就不能用強權,就要努力去爭取,用真心去打動她。哥哥真心希望你能得到那種相濡以沫又相愛相守到老的那種感情。”
話語徐徐散去,片刻的安靜。雨越來越小,霧也淡淡地散去,柳枝輕輕拂動著池水。白仲眺望著遠山,目光深邃。
蒙武看了看白仲,目光中有些許探究,些許牽掛,些許了然,還有些許擔憂。
蒙武轉身進了屋內,坐在案幾邊倒了杯水,說道:“子中,記住,大丈夫大其心,容天下之物;虛其心,愛天下之善;平其心,論天下之事;潛其心,觀天下之理;定其心,應天下之變。如此,你會成為更好的自己?!?p> 千山翠色,朦朦如洗。白仲的臉上又添了一份凝重,泛著一絲孤寒高冷的光。他眸子里的神色乍起,泰然自若,轉身走近蒙武,道:“你說得這些,我會細細斟酌的。時辰也不早了,我們隨便吃點東西,就一道去上朝吧?!?p> “好,那走吧?!泵晌淦鹕砘卮鸬?。
二人下了閣樓,在府中吃了些早點便一道出發(fā)進了王宮。
王宮大殿內,子楚端坐于正位,他好像在忍受著什么,輕輕咳嗽了一下。今日蒙武站在了白仲前面,呂不韋仍然站在大殿的右前方。
子楚的眸子里閃耀著愉悅之光,聲音沉著穩(wěn)健,道:“今日寡人要向諸位分享我大秦國的一大喜事。”
眾人在下邊議論紛紛,互相討論著:“不知是何喜事啊?看王上高興的?!?p> 唯有白仲,蒙武和呂不韋沒有與人交談。蒙武面色喜悅,心中明白。白仲瞥了一眼呂不韋,有些得意。而呂不韋則瞅了一眼白仲,輕輕“哼”了一聲,心想:不就是蒙老將軍打了勝仗嘛,又不是你白仲打了勝仗!
“好了,眾卿。蒙老將軍打了大勝仗,他攻取了趙國晉陽外圍三十七座城池,得太原、榆次、新城、狼孟等重要城池。眾卿說這是不是天大的喜事??!”子楚樂融融地說。
“恭喜王上,大秦威武!”眾人鞠了一躬說道。
“此次戰(zhàn)役是眾將士的功勞,寡人要賞賜有功之人。此次勝利,蒙老將軍指戰(zhàn)有方,揚我大秦軍威。當大賞。蒙武何在?”子楚說道。
蒙武站了出來,行了一個禮,回答道:“臣在?!?p> “蒙武,你父親在前線,功勞就暫由你代領。寡人賞賜你蒙家黃金玉器,綢緞錦帛百箱,府邸一座?!弊映永镉纳钅獪y,霸氣地說道。
“臣代蒙府眾人叩謝王上盛恩?!泵晌渚狭艘还f道。
聽到這里呂不韋有一絲不快,他上前說道:“王上,如今秦國雖富裕,但仍然有許多窮人。王上是否應該考慮到這些,不要太浪費錢財了?!?p> 子楚賞賜了蒙家如此多的錢財,呂不韋多疑妒才,自是心不甘。
“呂不韋,當初王上賞賜你的時候你怎么不嫌多呀?那時候又怎么不考慮百姓的冷暖呢!現在別人立了功,得了賞賜,你就忿忿不平的。敢問,你稱得上正大光明的君子嗎?”白仲瞅了一眼呂不韋后,冷冷地說道。
“何為君子?人格高尚,道德品行皆好是為君子。你一介武夫懂什么!”呂不韋莫名不悅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