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的晨曦照耀著萬物，透過窗子和房門成了一縷縷的光束。小女孩羞怯地抓著熊啟的衣角，大大的眼睛看著周圍新鮮的事物。
小春看著這個可愛的小孩笑了笑，再抬頭看著熊啟一臉真摯地問道：“這孩子難道是公子家的？”
熊啟用手輕輕摸著小孩的頭，笑道：“是的，她是我的女兒，你們叫她瑩兒即可?！?p> 小春笑著對著瑩兒招手道：“瑩兒，今年多大了？吃飯了沒？快過來，我們一起用食。”瑩兒怯怯地躲在她父親的身后，耷拉著小腦袋探出頭來看著小春一行人。
熊啟看著躲在身后的女兒，笑了笑，再轉頭看著小春說：“瑩兒今年四歲了，她怕生人，各位見諒，等她習慣了就好。”
熊啟拉著女兒走到相鄰的餐案坐下就餐。羅才小聲道：“這位公子的女兒竟都這么大了。真羨慕他們一家，只是為何不見這小女孩的母親？”張兵對著羅才說：“不要妄議別人。說錯話了，小心你的腦袋?！?p> 小春淡淡地道：“我們吃快點兒，吃好了就去官府，不然你們看那邊還有監(jiān)視我們的人，我看他們是不弄清楚不罷休了，所以吃好了我們就動身?！?p> 小春悄悄地向旁邊看了一眼，那男子給他的女兒夾著菜，細心地照顧著女兒。
小春一行人走在繁華的街市上，路邊的商鋪人來人往，街上的叫賣聲也此起彼伏。轉過繁華的街市，在一株大柳樹前就是櫟陽官府所在地。
小春仍舊是一身男裝打扮進了官府。后面一直跟著的人才偷偷從后門進了官府中。小春見到了官職最大的官吏。昨夜的吏使今晨就向這官吏說明了事情的經過，問道：“你說你們是宮里派出來的，有何證明？”
小春從腰間拿出了令牌，面無表情的說：“我是宮中醫(yī)師，這是王后令。至于我要去哪里，有何事，恕不奉告。并且你也不能把我們的身份說出去。你可明白？”那人看見了王后的令牌后行了一個禮道：“是下官們的錯。若有得罪，還望您原諒。既然是王后的要求，下官自然是不會到處亂說的?！?p> 小春眼神里閃出一點惻隱之情，說道：“這也不能說是你們的錯，你們只是履行你們的職責罷了?！?p> 那官吏感慨地說：“多謝體諒，您真是寬宏大量。”官吏突然想起了什么說道：“誒，你剛才說你是醫(yī)師？”殷小春道：“嗯?！?p> 官吏表現得有些難為情，不知該說還是不該說。小春從他猶豫的表情中看出了端倪，問道：“有什么事兒嗎？”
那官吏嘆了一口氣說道：“您是宮里的醫(yī)師，我也不知道該不該說。只是宮中醫(yī)師的醫(yī)術定是要好些的，也許宮中醫(yī)師還能救救那些鮮活的生命?！?p> 小春皺了皺眉，問道：“怎么回事兒？你說清楚一點?！?p> 官吏道：“唉，最近幾年楚地芙蓉湖水患肆虐。聽說華陽太后前一久接到楚國的書信說是夏日將臨，暴雨一旦下來，芙蓉湖水患后果將會很嚴重，屆時，黎明百姓無家可歸，嚴重的會發(fā)生重大疫情。楚國希望華陽太后能勸說王上派蜀郡太守，也就是修建都江堰水利工程的李冰李大人前往芙蓉湖協(xié)助春申君治理水患。由于我大秦和楚國多年來建交頗深，宣太后、華陽太后皆是楚人，王上又頗為孝順，所以王上也就同意了華陽太后的請求，會派大臣前往芙蓉湖協(xié)助楚國治水?！?p> 小春又問道：“那李大人會去嗎？”
官吏回答道：“李大人忙于蜀郡各種事物，如今還在蜀郡什邡洛水修建水利工程，王上以此理由拒絕了派李冰前去，所以現在具體是誰去我們暫且不得而知，只是知曉那名官員如今恰巧在櫟陽，所以我們才接到驛館的驛報，命令我們接待這位官員，然后就近找?guī)酌t(yī)師，率領些士卒就順道從我們櫟陽出發(fā)，隨之一同前去，以免疫情發(fā)生時束手無策?！?p> 官吏看了看小春，小春沉思著，并未說話，他接著又道：“如今我們倒是重金尋得兩名醫(yī)師，他們愿意一同前往，但我覺得您是宮中醫(yī)師，醫(yī)術自是比他們更精進些，況且，驛報上說此次前去的官員身份尊貴，需得保護好他的安全。所以我斗膽向醫(yī)師你提出邀請，希望你能隨隊伍一同前去?！?p> 小春仍未說話，低頭沉思：高昊陽，對不起，我暫時不能回趙國看你了。為了那些無辜的百姓能夠活下來，我得去那里。你懂我的，對嗎？等我做到一個醫(yī)師該做的事兒，我就回趙國看你。
官吏見小春沉默不語，便說道：“醫(yī)師若是為難，就算了吧，當我沒說。畢竟你有任務在身?！?p> 小春抬頭，眸子閃著星光，堅毅仁愛地訴說著她作為一個醫(yī)師的仁者之心，她一字一頓地說：“我愿意?！?p> 此時，堂前走來一個溫潤如玉的男子，他牽著一個小女孩。小春回頭看見了他，眼睛里充滿著疑惑感：是他，熊啟。他為何來這里了？
帶領熊啟的小吏向那官吏稟告道：“大人，此人說他是王上任命的前往楚地治理水患的那位使官。”說罷后便退在一邊。
官吏向熊啟行了一個禮道：“不知大人如何稱呼？可有王上的任命文書？”
熊啟謙謙地說：“我叫啟，我先前是帶領我女兒來此地學習了解大秦文化和起源的，但前兩日臨時接到王上的旨意，派我前去楚地準備治理水患?！闭f著拿出了秦王的親筆書信。
官吏看了看旁邊的小女孩說道：“那這，您女兒怎么交代？您準備帶她一起去？”
熊啟眼神澄明，輕輕地說道：“本來我想把她送回咸陽她奶奶那里去，但她不愿意，我也沒辦法，所以只好帶她去楚地歷練一番?！?p> 官吏搖著頭說道：“這可不行，這孩子還小，一來此去路途遙遠，怕她受不住路途顛簸。二來此去危險重重，我看還是別帶去了?！?p> 熊啟挑了挑眉道：“不礙事，正好借此機會帶她前去歷練歷練。”
此時昨日帶隊去旅店的官吏走過來貼著那人的耳說著什么。語畢，那人行了一個大禮道：“原來是公子您呀，下官眼拙了，失敬失敬。小公主您愿意帶就帶著吧，反正我們隊伍里有醫(yī)師，有士卒，定會保護公子您和小公主的周全?！?p> 小春瞇了瞇眼，心想：什么？公主？公子？可他明明姓熊呀。
小春怔了一怔，官吏向熊啟介紹到：“公子，這位是醫(yī)師，他醫(yī)術精湛，就讓他做你們的貼身醫(yī)師吧，負責照顧您和公主。然后我會盡量再找些醫(yī)師來，到時候如果水患沒得到改善，也好有人防治病情擴散，做到未雨綢繆。”
熊啟看向小春，他幽深的黑眸里散發(fā)著善意和澄澈，他俊美的臉龐如雕塑般完美。他笑著說：“我們認識的。對吧，醫(yī)師？”
小春怔怔地望著他，覺得眼前這個男子不僅俊逸清新，更加是神秘莫測。
官吏看著二人四目相對，疑惑地道：“二位認識？”細思了片刻想到：莫非在宮中就認識的？
熊啟走近小春，然后向官吏道：“剛認識不久。不過相見恨晚?！?p> 他招了招手喚女兒過來，替瑩兒理了理衣襟，起身說道：“明日做好最后的準備，我們后日辰時準時從這里出發(fā)。”
官吏行了一禮說道：“諾。”
熊啟轉身對著小春溫柔地說：“走吧，既然你愿意做醫(yī)師，救死扶傷，就隨我們回旅店吧，后日我們在這里集合一同出發(fā)?！?p> 小春不由得泛起一絲動容，輕聲道：“好?！?p> 小春走在街上，跟在熊啟身后大約十步之遠。張兵上前走在小春身邊，指著熊啟小聲地說：“殷醫(yī)師，剛剛你們談話的時候，我表哥看到了我，拉我去角落里說，此人乃是楚國公子，也就是如今楚王的長子?！?p> 小春微微露出震驚之色，心想：為何他一個楚人在此地如此受尊重，根本不像異人當年在趙國那樣備受凌辱。
于是小春問道：“那為何秦人如此尊敬他？”張兵有些得意地道：“您不知道了吧？您要不要猜猜呀？”
小春瞪了張兵一眼說：“不愿說算了?！?p> 張兵拉住小春說：“殷醫(yī)師，我說還不成嗎。他呀，是老秦王的外孫，當今秦王姑姑的兒子，也就是王上的表弟?！?p> 小春面帶疑云，微微一怔，停下了腳步問道：“他父親不是楚王嗎？怎么母親是老秦王的女兒？我沒聽說過老秦王有女兒嫁去過楚國呀?！?p> 張兵繼而解釋道：“當年楚王還是太子的時候在我們秦國為質，后來老秦王把最喜愛的一個女兒嫁給了楚太子，就是現在的楚王。后來公子啟就出生了，但在他九歲時，他的父親逃回了楚國，后來就當上了楚王。公子啟和他的母親就一直留在咸陽，從未去過楚地。但還好他是老秦王的外孫，母親又頗得老秦王疼愛，所以身份自然就尊貴了?！?p> 小春開始緩緩前行，張兵繼續(xù)道：“不僅如此，公子啟幾年前還娶了秦室貴女，生下了那個小公主羋瑩。但不幸的是小公主的母親為了生下她死于難產。所以她也挺可憐的，一出生就沒了母親。而且這幾年公子啟也沒有再娶。”
小春的眼眸里露出一絲明了憐惜之情：難怪他會說他是半個秦國人，難怪他和異人有如此多相像的地方。原來他琴音里的情思是這樣而來的，原來那凄婉桎梏的音調是這樣奏成的，原來這么大氣的音色是來自于他自己這么多年來的不甘和猶豫。
小春看著熊啟緩緩遠去的背影，眼神復雜而凄迷：他的內心是否也如他的身份這般復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