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濃，小春在藥房中看著書，寧戰(zhàn)走了進來。寧戰(zhàn)坐在小春對面說：“小春，你知道王上準備賜婚給白將軍了嗎？好像是蒙驁將軍的女兒?！毙〈何兆≈窈喌氖稚晕⒁痪o，卻仍是淡淡的說：“是嗎？門當戶對，那我得恭喜白將軍了?！?p> 寧戰(zhàn)眉頭一蹙，小聲地說：“小春，雖說我是王上的人，但我跟了將軍這么些年，只要他不做有損王上的事兒，我是不會做有害于將軍的事兒的。相反，只要將軍忠于王上，忠于大秦，我寧戰(zhàn)愿意把他看做兄弟。這做兄弟的當然希望將軍好。我從未見過將軍為情所困過，這么些年將軍征戰(zhàn)沙場，看慣了殺戮，習(xí)慣了刀光劍影，所以對待有的事兒，他處理的方法便很像戰(zhàn)場上所用的戰(zhàn)略戰(zhàn)術(shù)。從前他之所以那樣待你，是與他這么多年來所驕傲的家族的榮耀和戰(zhàn)功有關(guān)的。他打心眼里看不起兒女之情，看不起女人。但在你這里，他慢慢變得不像他了，我知道他在你這里必輸無疑?！?p> 小春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后說：“你真覺得他會為我改變？可我覺得不會。他只是習(xí)慣了我在他身邊替他療傷，如果換做別人也是一樣，習(xí)慣了便成了自然而然。如果不是愛一個人愛到了最深處，那么那人是很難為人做出最大的改變的。顯然，他沒有太大的變化，同樣，他那不是愛，只是強迫別人留下，只是占有?！?p> 寧戰(zhàn)緊緊問道：“其實將軍對你的好他從不說，他只是暗暗地做。很多事情你都不知道的。你生病發(fā)燒時是將軍夜以繼日地照顧你，之后還仍然上戰(zhàn)場打仗。然后還不讓我們告訴你是他陪你整整一夜，反而說是梁豪照看的你。類似這樣的事情還很多，難道小春你就不感動么？將軍在喝醉時給我說他不想娶蒙老將軍的女兒，他要娶的只有你。我不知道將軍是怎么拒絕王上的，但是我敢保證如果將軍沒有遇見你，讓他娶誰他都無所謂的。直到他與你相遇相識，這些年他才慢慢懂得了什么是愛情。他對你說過的那些狠話，他其實也后悔。你別看他嘴上不饒人，其實他心里早就認輸了?！?p> 小春低下頭整理著醫(yī)書，她不敢看寧戰(zhàn)，她怕寧戰(zhàn)看出她神情的變化。邊整理邊說：“那是他的事，與我無關(guān)。我的職責就是治病救人，這些年伴他身邊，大多是他強留下來的，你以為我想跟他有什么牽扯嗎？還有，寧戰(zhàn)，你是王上派來監(jiān)視他的，別忘了你的使命。你快去看看他吧，我要準備休息了?！?p> 寧戰(zhàn)起身說：“好吧，小春。我先過去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寧戰(zhàn)走后，小春停下了手上的事兒。她摸向高昊陽送給她的玉佩，看著那玉佩蹙著眉頭，心想：高昊陽，你說我該怎么辦？我好像有點兒動搖了，我好像有點兒喜歡上他了。我究竟該怎能做才能扼制住這種念頭？高昊陽，對不起，我不該有這種念頭的，我要找回自己的理智。是不是我每時每刻都想著你才不會讓他擾亂我的思緒？
第二日，白仲醒來后只見寧戰(zhàn)睡在身旁，寧戰(zhàn)打著呼嚕，白仲揉了揉頭，拍打著寧戰(zhàn)說：“喂，喂，寧戰(zhàn)，該醒了?！睂帒?zhàn)仍沒醒，白仲一腳把寧戰(zhàn)蹬了下床榻。寧戰(zhàn)叫了一聲說：“哎喲，將軍?！苯又鴮帒?zhàn)揉了揉眼說：“將軍，你醒了?！卑字偃嘀栄ㄕf：“你怎么在這兒？現(xiàn)在何時了？”
寧戰(zhàn)笑著說：“將軍，您忘了，昨日您喝醉了，我送你回來的，但昨日您醉得不輕，都吐了，所以我就在這兒照顧您了?！?p> 白仲起來正穿著衣服說：“那現(xiàn)在什么時辰了？”寧戰(zhàn)說：“現(xiàn)在已經(jīng)要到辰時了?？焐铣??！?p> 白仲思考了一下說：“你快去宮門口，在那里等蒙武將軍，叫蒙武將軍幫我告?zhèn)€假，就說我生病了，今日不去早朝了?！睂帒?zhàn)答道：“是。”
白仲在書房里寫著信，那封信是給蒙玥的。他不知從何寫起，只知道應(yīng)該直接拒絕。這些年一直把蒙玥當做妹妹看待，他不想傷害她，但越對她好，她越放不下。他提起筆，一時傷了神。
此時小春走了進來，給白仲端了醒酒湯來。小春有些好奇但又冷冷地說：“你在寫什么？還如此拿不定主意。”
白仲端起醒酒湯說：“沒寫什么。你下去吧。”
小春走到房門口背對著白仲說：“以后別喝這么多酒，酒大傷身。你這樣喝的不省人事，辛苦的是別人，受傷的是自己?！闭f罷，徑直走去。
白仲眼神欣喜地看著小春的背影淺淺笑了，他心想：小春，你還是關(guān)心我的。原來，醉過方知酒濃，方知情重。醒后才知伊人在側(cè)，有人關(guān)懷是如此美妙的感覺。
白仲寫了寥寥幾筆便寫好了，他準備明日親自送去蒙府并跟蒙玥說清楚。
小春坐在后院的湖中亭，看著微風吹拂著湖堤的楊柳。今日心緒頗為煩亂，心有千千結(jié)，剪不斷，理仍亂。
到了正午，小春喝了一碗粥便回到藥房中看書。此時隱隱聽到有一個好聽的女聲：“仲哥哥，仲哥哥，你在哪兒啊？玥兒來看你了。”
此時白仲在書房里看書，聽到蒙玥的聲音先是愕然，后是坦然，他想：她來了也好，省的我再去蒙府。
白仲一動不動的專注看書。蒙玥來到了正堂，由于蒙玥小時候時常來白仲家，所以府中年長的傭人都認識她。府中老傭人告訴蒙玥說：“我家將軍在書房，蒙小姐自己去便可?！?p> 蒙玥走到白仲書房前的庭院就喚著：“仲哥哥，玥兒來看你了?！泵色h小跑著進了書房，白仲仍然不為所動。這蒙玥生得極為漂亮，鵝蛋臉，高鼻梁，白皙的皮膚，加上濃黑的秀發(fā)。這蒙玥雖然和小春差不多大，但蒙玥看起來卻打扮得更為成熟，也更加嫵媚。小春長著一張娃娃臉，清麗可人，看起來雖無蒙玥漂亮，卻更為耐看，也更顯年輕。
小春不由自主地走了過來，她站在窗后，她想知道里面人的情景和對話。她固執(zhí)地告訴自己這只是在監(jiān)聽白仲的一舉一動。
蒙玥坐在白仲身邊挽著白仲的手說：“仲哥哥，你怎么了？我聽我武哥哥說你今日沒有上朝，說你生病了，所以我就來看你了，我擔心你。”
說著蒙玥就伸手摸向白仲的額頭，小春看見蒙玥的手搭在白仲額頭，心中有一股細微的涼意拂過。小春別過頭，看著遠處的山，有一絲難以掩飾的酸澀出現(xiàn)在臉上。
白仲身體向后一仰，不去接觸蒙玥的手，并抽出了被蒙玥挽著的手，他淡淡地說：“我沒事，已經(jīng)好了。”蒙玥懸著的手顯得有些尷尬，她放下手笑著說：“那就好，沒事就好。玥兒今日來看仲哥哥還因為玥兒想讓仲哥哥去我家提親，玥兒想嫁給你。想必我父親已經(jīng)修書給王上，告訴王上我與你的事。仲哥哥，王上可有賜婚于你我？今日武哥哥上朝，都沒聽聞王上提及此事，是不是因為你不在朝中的原因，王上才沒有賜詔呀？”
白仲站了起來，他看見窗外有一個人影，那是小春的身影。良久，他嘴邊揚起的那抹邪邪的笑意都未曾退去。
蒙玥也站起來走近白仲，她拉著白仲的衣角說：“仲哥哥，你在看什么？你有沒有聽玥兒講話？”
白仲轉(zhuǎn)過身說：“玥兒，我不能娶你，在我心里你一直就只是我的一個妹妹，我不喜歡你，所以也不能娶你?！?p> 蒙玥的臉一下就陰沉了下來，她說：“為什么？仲哥哥以前不是說喜歡我的嗎？”
白仲一只手按在蒙玥肩上，說：“玥兒，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喜歡你的，就像我喜歡靈兒那樣喜歡你，但那只是哥哥對妹妹的喜歡，那不是愛。”
蒙玥的眼睛里含著淚花，她哽咽地說：“不是這樣的，你明明說過你比喜歡靈兒那樣還喜歡我的呀！”
白仲眸子微微一緊說：“我那樣說是因為靈兒是我的親妹妹，那時候她很調(diào)皮也很頑劣，整天給我們在外邊惹事生非。而你不同，我雖待你如親妹妹，但畢竟你不是白家人，而且性格也不像靈兒那樣，我自然不能對你嚴厲，自然也就說比起靈兒來我更喜歡你。但玥兒你要清楚，我真的對你只有兄妹之誼，絕無半點男女之情?！?p> 蒙玥此時眼睛里帶了些許怒意，她大聲地說：“為何？為何？小時候你不是說過你將來要娶我的嗎？就前些年，白伯伯還在時和我父親談及此事，你都未曾反對，你還說等時候到了就與我成婚。如今又是怎么回事？難道當真如外界傳聞那樣，你和那個醫(yī)師有染？”
白仲朝后退了幾步說：“夠了，蒙玥，我以為我已經(jīng)說的很清楚了。難道你還不明白嗎？從前我以為我不會愛上任何人，所以認為跟誰成親都沒關(guān)系，所以我沒有多說什么。但現(xiàn)在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我不愛你，不是因為你不好，是因為我不愛你。從前我不懂何為愛，但現(xiàn)在我知道了愛是兩顆相互吸引的心，然后相互碰撞出的炫目火花。這些我們之間都不存在?！?p> 蒙玥一雙靈魅細長的眼復(fù)雜地看著白仲說：“你可以不愛我，但這與你我的婚事并無妨礙，你說你以前不愛我，但你以前同樣愿意娶我。只要你娶我，我可以一廂情愿?！?p> 白仲冷冷地說：“前些年，我父親還在時，你們與父親議論我們的婚事，可是當范睢詆毀我父親的時候，你們家有給我父親說過情嗎？那時我們的婚事不了了之。后來，我父親被老秦王賜死，你們家又有替我父親求過情嗎？這些年，我稍微有些功績，你們又想要我去你家提親，你們家想的也太好了吧！”
蒙玥哭著說：“不是這樣的，發(fā)生那些事時，我父親在戰(zhàn)場上，他也不知道那些事。若是他在咸陽，他定會勸說老秦王的。”
白仲轉(zhuǎn)過身去冷笑了一聲說：“我知道，你們蒙家滿門忠義，一心為大秦，這是好事。我也知道蒙老將軍是那種有情有義之人，但這些尚且都不說了。說實話，我還是感謝當年我們之間的親事那樣不了了之，這樣才會讓我遇見我真正愛的人，才讓我真正懂得了什么是男女之情?！?p> 蒙玥凝視著白仲的背，她毫不猶豫地走過去抱著白仲說：“仲哥哥，那個醫(yī)師有什么好的，她有我美嗎？她有我喜歡你嗎？她有我們蒙家的地位嗎？她不過是一個趙女，這樣的亂世，沒有你說的愛，你從前不是說過愛情你是最不信的嗎？你說亂世是男人的天下，你說你我二人都是武將的后代，成親后在這亂世之中將是最值得依靠的親人嗎？如今，你為了那個醫(yī)師便要如此待我？她究竟給你下了什么迷魂湯？”
白仲掰開蒙玥的手說：“那時我才十四歲，懵懂無知，所言皆不得當真。我再說一遍，你我只能是兄妹之誼?！闭f罷白仲徑直走到庭院中。
蒙玥追了出去，還是抱住了白仲。此時小春站在庭院中的窗前看著蒙玥緊緊抱住白仲。白仲轉(zhuǎn)過身，對上了小春的雙眸，小春微微地尷尬，還有一絲難以掩飾的濃濃酸澀感。
蒙玥仰視著白仲，她順著白仲眼神的方向看到了一個女子。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白皙清麗、年輕的臉。她有白皙的肌膚，一雙杏仁眼，櫻桃紅的嫣然小唇，還有濃黑細長的眉毛如遠山翠黛。看過去讓人覺得這個人長得可愛至極。
白仲拉開了蒙玥，與她保持距離，黑眸微微一閃看向小春，目光更深了幾層。
在小春眼中，蒙玥一雙含淚的妙目讓人覺得楚楚可憐，她確實長得美，雙目盈水，面帶紅霞，唇色點絳緋紅，碎發(fā)垂在耳邊，顯得臉龐嬌小，明艷動人，清純中透著一絲妖艷。
蒙玥看著白仲和小春對視著，而白仲眼睛里充滿笑意，她立刻知曉眼前這個女子便是殷小春。她的眸子略帶幽怨地看著小春，流露出一絲羨慕和嫉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