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鵲，都登記好了嗎？“趙承郎問。
“記好了?！毕铲o把掌柜的交給她的那一份也一并遞給趙承郎，道，“大人請看?！?p> 趙承郎舉起白紙，正好遮住臉，小聲對身邊的尹小蔥說：
“夫人，待會兒，按我說的做，這樣---”
小聲交代完后，趙承郎將名單交給尹小蔥，退到一邊觀察。
尹小蔥拿著名單，挺了挺腰桿，又清了清嗓子，才道：
“為了防止有遺漏，要點名復(fù)核一下，除了守門和請官的那幾位，叫到名字的請主動站出來。沒叫到名字的請主動舉手。第一位，韓大官---韓大官，在嗎？請站出來---”
百姓們面面相覷，有幾個人小聲議論，過了好久，才有百姓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舉起手，質(zhì)疑道：
“是不是記錯了??？韓天官有，韓大官沒有---”
尹小蔥裝模作樣地湊近看了一眼名錄，故作驚訝地回道：
“不好意思，念錯了。不是韓大官，是韓天官---”于是有一中年男子站了出來，尹小蔥又道，“如果不小心念錯了或者記錯了，你們可要提醒我啊---”
其實也沒多少人，如果真要防止漏記，點個數(shù)就行了。趙承郎讓尹小蔥點名，主要是調(diào)動百姓的積極性，看有沒有誰渾水摸魚。不過趙承郎越看越覺得那五兄弟很可疑。雖然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但也不至于半點哀傷情緒都不表露出來吧。而且老是偷瞄他，鬼鬼祟祟的，倒是值得一敲！
挨個復(fù)核完了，尹小蔥拿著名單回到趙承郎身邊，道：
“沒有遺漏的。除了那五兄弟以外，其它都是老面孔?！?p> “好?！壁w承郎回頭對喜鵲說，“你去把店小二叫過來?！?p> “是---”
喜鵲快步朝五兄弟走去，對許盡忠說道：
“放了他，我家大人有話要問。”
“不---不放---”許盡忠還沒吱聲，他后邊一傻大個竄出來說道，“他要是乘機跑了，如何是好？”
“有大人在，他敢！怎么這么多廢話！放了他！”
“我---我就不放！”
眼看傻大個和喜鵲就要杠上了，陳廣連忙出來當(dāng)和事老，勸道：
“老五，你退后---”
兩人拉拉扯扯好一會兒，傻大個才肯往后退。
“姑娘，你看這樣行不？官差還沒來，這家伙是嫌犯，要是真的跑了，大家都麻煩。大人要問話，就讓他過來問，或者我們兄弟幾個押過去也行啊---”
“哼！你是什么身份，也敢勞煩大人！他要是真跑了，自有官差前去捉拿，要你們瞎操心??！放手！”
喜鵲一把揪住店小二胳膊，直接將他拽出了五兄弟的包圍圈。傻大個掄起拳頭想鬧事，被許盡忠和陳廣兩人聯(lián)合壓了下來，高聲勸傻大個冷靜點。
——
“草民二牛---拜見知縣大人---”
店小二跪地行禮，態(tài)度倒是恭敬。
“你進屋時，客人是生是死---”
“那---那客人---躺在地上---一動不動---面色嚇人---沒---沒氣了---”二牛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邊說還邊抹汗，看得出來他很緊張。
“沒氣了？你探過他的鼻息？”
“不不不---小的沒有---”二牛慌里慌張地解釋道，“小的只是看他一動不動，面色嚇人---想著應(yīng)該是沒氣了---”
“發(fā)現(xiàn)尸體之后，你都做了什么？”趙承郎又問。
“小的---小的---想---想去叫人---”店小二說。
“聽掌柜的說，兇案現(xiàn)場在二樓左手邊第一間，對嗎？”
“是---”
“發(fā)現(xiàn)尸體的時候，你有大聲叫人嗎？”
“小的---小的---不記得了---或許有---或許沒有---小的嚇壞了---小的---還是第一次見死人---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小的---從小就膽小---”
“毒是你下的嗎？”趙承郎問。
“不是的---大人---小人是冤枉的！”
二牛終于肯抬頭，看了趙承郞一眼，但很快又低下頭去。
“既然是冤枉的，你為何要跑？”趙承郎又問。
“小的---小的---嚇壞了---小的也不知道為什么要跑---只是兩條腿不聽使喚---只想---只想逃得遠遠的---小的要是知道，這樣會惹禍上身，小的說什么也不會跑的---大人，小的真的沒有下毒---小的是冤枉的---請大人明鑒---”
說完，他又咚咚咚磕了幾個響頭。趙承郎眼看也問不出什么有價值的東西，便讓喜鵲將他送回五兄弟那里，順帶把掌柜的叫了過來。
“掌柜的，你是什么時候知道廂房死了人的？”趙承郎問。
“就在那幾位客官下樓追二牛的時候。小的聽他們大聲嚷嚷，說二牛下毒殺了人，還威脅說要殺了二牛償命---小的連忙上樓去查看---門開著呢---人就躺在桌腳邊---可把小的嚇壞了---”
“那在此之前，你可曾聽見什么動靜了沒？”
柴掌柜連連搖頭，道：
“沒有---”
“尖叫聲呢？”
“沒有---”
“店小二平日為人如何？”
“挺老實的。說實話，小的不相信他會下毒，這沒道理啊。平白無故的，他下毒作甚啊！”
“膽大嗎？”
“哎呦，別提了，他那膽子啊，就跟沒長似地---”
這就奇怪了，一個平日里膽小如鼠的店小二，發(fā)現(xiàn)尸首后為何沒有失聲尖叫？還是說嚇得失了聲？這也不對勁啊，就算從桌邊到門檻這段距離他反應(yīng)不過來，從樓上到樓下足夠他反應(yīng)了。
如果說這一切都是合理的，那得多遲鈍?。?p> “對了，二牛到底跑了多久才跑出來---”
周邊百姓都聞聲趕來了，二?？隙◣е逍值茉诶镞吚@了好一陣呢。
“哦---一開始他沒往門口跑---而是跑內(nèi)院去了---繞了好幾圈，折騰了好一會兒，才從正門出。這不剛擠出去，就被摁住了。”
“五個人捉他一個，都沒捉住嗎？”
“店里邊的伙計跟二牛熟---就---就稍稍攔了一下---”
“掌柜的也沒少幫吧？”
“這---主要是事情沒弄清楚---小的---小的---就怕萬一---”
如此一來，也就解釋得通了。
“行吧，你先退回原處，有事本官再傳你?！?p> “是---”
——
掌柜的離開不久，就有馬蹄聲由遠而近?？h衙離西街步行來回不過一個時辰，如今出了命案，縣尉李忠?guī)Я藘蓚€衙差先行趕來。
“屬下來遲，還請大人恕罪！”李忠下馬后，朝趙承郎作揖道。
“無須多禮，命你的人換掉廂房外的百姓，你我先行查探現(xiàn)場。”趙承郎說道。
“是！”
李忠擺了擺手，兩衙差迅速沖上二樓，取代了守在那里的百姓。趙承郎走了幾步，發(fā)現(xiàn)身邊緊貼著一個影子，便停下腳步，側(cè)頭說道：
“死人可怖，夫人還是先回縣衙吧。”
“放心，我不怕---俗話說得好，平日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
尹小蔥下定決心要跟著，趙承郎知道說不動她，便沒再制止。上了二樓，趙承郎摘下用面糊的臨時封條，推門走進去，湯包特有的香味撲面而來。再走近些，看到面色青紫躺在地上的尸體，胃又不自覺地開始翻滾了！喜鵲趴在門口不敢進去，尹小蔥從頭至尾極為淡定，好像躺在她面前的不是死人，而是一個布娃娃。
“看死狀，應(yīng)是中毒無疑?！崩钪叶⒅朗戳艘粫海V定地說道。
趙承郎沒說話，桌上零亂地堆疊著十一個空蒸籠，六雙筷子，沒有打斗痕跡，甚至連掙扎的跡象都沒有！門檻邊上還有幾只散落的湯包，應(yīng)該是店小二被人撞見后一時慌張打翻的。
“奇怪了---”尹小蔥喃喃念道，“這衣服也太干凈了吧---”
李忠沒太明白，便問：
“夫人，這有什么不對嗎？”
“一般中毒，總會吐點東西出來。當(dāng)然，特殊的情況也有，但極少。如果是砒霜中毒，肯定不會這么干凈?！币∈[道。
“夫人觀察得還真是細致---”李忠由衷贊道。
“不是我觀察細致，書上就是這么寫的呀---”尹小蔥繼續(xù)觀察，瞥見褐色廣袖一側(cè)有個綠色的東西，便蹲下來細看，“這是荷包嗎？”
李忠自袖中取出汗巾，裹住那綠色荷包，拆開袋口一看，驚道：
“竟是錢袋---還繡了荷花---”
奇怪的，錢還在，而且躺在衣裳上方，不像是死者之物，倒像是后來遺落的。而且這顏色和圖案，過于鮮艷，尋常男子也不會使用這種款式的錢袋吧？莫非，是兇手不小心遺落現(xiàn)場的罪證？當(dāng)然，這也只是猜測，到底事實如何，還得慢慢確認。如果錢袋不是五兄弟和二牛的，而其他人又沒有機會進入廂房，那就只有可能是那個神不知鬼不覺的幕后真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