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晉升為縣令夫人的尹小蔥要摘山果,一大早縣衙門口便排滿了人,大喊‘選我’‘選我’。尹小蔥聽說有百姓堵在門口,都影響到趙承郎辦公了,就讓喜鵲出去把人領(lǐng)到后門。
“別急,都別急,挨個排好隊---第一個,你---叫什么名字---”
喜鵲將人一一登記在冊后,才回去稟告晚起梳妝的尹小蔥。
“差不多一百多個呢,夫人,是不是太多了點(diǎn)?”
“無妨。人多早點(diǎn)結(jié)束就是?!币∈[放下口脂盒,披上外衫,往外走,“喜鵲,把那些人分成兩撥。手腳麻利的負(fù)責(zé)摘,個頭高大的負(fù)責(zé)搬運(yùn)。讓他們注意了,搬運(yùn)的時候小心點(diǎn),別閃了腰?!?p> “好嘞。”喜鵲跟上去應(yīng)道,“夫人,你不打算去山上嗎?”
“去,晚些再過來。今日你獨(dú)挑大梁,可不要叫我失望啊?!?p> 該交代的都交代過了,喜鵲應(yīng)該能辦好。
“夫人放心好了。夫人交代的,奴婢一字不差地記著呢---”
喜鵲說完,拿著冊子往后門去。
——
尹小蔥一路繞到縣衙大堂內(nèi)側(cè)小門,觀看趙承郎審案子。一女人在堂下哭哭啼啼,兩兄弟互相指責(zé),都說女子愛的是自己,對方是刻意插足。趙承郎臉色不太好,顯然也是著了清官難斷家務(wù)事的道。唐師爺多次在他耳邊耳語支招,都被他搖頭否定了。
“大人---大人---”尹小蔥壓低聲音喚他。
趙承郎循聲看過去,見是自家娘子,忙道:
“休庭一炷香,稍后再審?!?p> 進(jìn)了內(nèi)堂,趙承郎問尹小蔥:
“夫人可是有話要說?”
“我看你好像有難處,不如讓我來審吧。”她還故意攪亂,摘下他的官帽蓋自己的頭上,兩眼放精光,道,“家庭瑣事,胡攪蠻纏,我最在行了?!?p> 不用想也知道,尹小蔥肯定是手癢好奇,想威風(fēng)一把。
“成---”說著,他把官帽拿了回來,戴正了。官帽這東西,可不能隨便戴。怕她忘了分寸,惹出亂子,便又叮囑道,“盡量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放心好了,我有分寸?!?p> 結(jié)果她一上堂,開口便讓堂上堂下眾人嘩然:
“既然你兩個都中意,那就兩個都嫁了吧。我看你氣色紅潤,一女侍二夫應(yīng)該不成問題?!?p> “天底下哪有一女侍二夫的?!毙值軅z異口同聲叫嚷道。
“以前沒有,現(xiàn)在有了。”尹小蔥轉(zhuǎn)身對堂上的趙承郎說道,“大人,宣判吧。我掐指算過了,后天就是良辰吉日,就讓他們?nèi)齻€完婚吧---”
“豈有此理!”哥哥大怒,“哪有你這樣瞎判的---”
“我瞎判?那還不是瞎告在先!我問你,你,還有你,你們把公堂當(dāng)什么了?你們家祠堂?。尚值転橐慌舜蟠虺鍪?,這等丑事,說出去都丟人,還敢大肆宣揚(yáng)。你不僅丟你的臉,丟你父母的臉,還丟盡了我們涼城縣的臉!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大人---小人知錯了,小人不告了---”
量他們也不敢再糾纏,這世道誰有膽子一女事二夫??!這要是傳出去,那是要戳斷脊梁骨的!
“你們說不告就不告??!各打十大板,看你以后還敢瞎告不!”
當(dāng)然,后邊的話是說給別的百姓聽的。
——
退堂之后,唐師爺對尹小蔥佩服得五體投地,道:
“夫人方才那番話,言語措辭雖然兇猛,卻極為有效---”
“那是自然。這種人就不能慣著,別把公堂弄得跟逛大街似地,什么人都跑來溜一圈,那大人還不得過勞死啊。一群刁民,想讓我當(dāng)寡婦,沒門!”
“咳咳咳---”
被她兇猛措辭驚到了趙承郎被茶水嗆到了。唐師爺一看形勢不對,心想還是趕緊走吧,繼續(xù)留在這里,指不定夫人又要說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話來,他就是想接也接不了啊。
這唐師爺一走,內(nèi)堂里就只剩下尹小蔥和趙承郎兩個人了。
尹小蔥習(xí)慣性地環(huán)住他的脖頸,嬉笑道:
“我?guī)土四氵@么大的忙,你是不是得好好謝謝我???”
“嗯---”
他摟緊她的腰,低頭正要親吻她,卻被她笑著捂住了口,制止了。
“還是晚上再謝我吧,要是被外人看到,硬給我扣個淫亂公堂的罪名,我可承受不起---”他還在想這‘淫亂公堂’什么鬼,‘淫亂后宮’倒是聽說過,估計是她自己造的。隨后她又說,“記得吃午飯,我要出門,去山上看看,山果摘得如何---”
“記得帶上侍從?!?p> 沒有人在她身邊跟著,他不放心。
“知道了,多謝相公?!?p> 說完,她踮起腳尖,蜻蜓點(diǎn)水似地吻了一下他的唇,開開心心地離開了內(nèi)堂。趙承郎摸著被她吻過的唇,油油的,香香的,是口脂。
——
馬車行駛了半個時辰,才到了山里。有的站在下邊用竹竿打,有的負(fù)責(zé)撿,還算有序。她到處找喜鵲,發(fā)現(xiàn)喜鵲和四五個百姓圍成了一團(tuán),就走過去,問:
“出什么事了?”
“夫人來了---”喜鵲的愁眉當(dāng)即舒展,道,“這位小哥采摘的時候沒站穩(wěn),從石頭上摔了下來---說是扭到了腳,動不了了---”
“是嗎?我看看---”尹小蔥蹲下身來,準(zhǔn)備去撩小哥的褲腳,卻被小哥避開了。此時她才想起,男女有別,還是注意點(diǎn)為妙。于是她只好站起來,對其它幾個人說,“把褲腳撩起來,我看看---”
既然不讓她撩,讓別人撩總可以吧。
“腳踝腫了---估計是傷到了筋脈---你們幾個扶他上馬車,先送去柳大夫的醫(yī)館看看?!?p> 待小哥被扶上馬車后,尹小蔥將喜鵲叫到跟前來,道:
“你跟著一起去。如果傷得嚴(yán)重,肯定是需要靜養(yǎng)的。問下他家里有多少人,按柳大夫說的休養(yǎng)時間,先把口糧送過去。再酌情給他五十到一百銅錢,應(yīng)該夠了?!?p> “夫人想得真周到,我這就去?!?p> 喜鵲不想稱贊都難吶,放眼涼城縣內(nèi),只怕沒有第二個像尹小蔥這樣體恤下人的了。尹小蔥坐在大樹下休息,看見兩個小孩,一男一女,提著一小筐山果從小道上下來,連忙站起來,問:
“這是誰家的孩子?”
“真是不好意思,夫人---”駝背父親連忙跑過來,解釋道,“我那婆娘染了風(fēng)寒,怕傳染給他們。我們是外地人,也沒個親戚幫忙---只好將他們帶在身邊---”
駝背父親以為尹小蔥對孩子不滿,所以不自覺地緊張了起來。
“染了風(fēng)寒啊,有去看大夫嗎?”
駝背父親低下頭,好半天才說:
“不算很嚴(yán)重---過幾天就好了---”
“嚴(yán)不嚴(yán)重你說了可不算,得聽大夫的。回去后,帶你家娘子去柳氏醫(yī)館,相關(guān)費(fèi)用記我賬上就行,就當(dāng)是我付給小家伙的工錢吧---”
如此,駝背父親才展露笑顏,露出一口泛黃的牙齒,道:
“多謝夫人---”
“不過,山里危險,能不來就盡量不要來。我最近新收了幾塊積水田,明日我讓喜鵲領(lǐng)你過去?!?p> “多謝夫人---”
不過,尹小蔥認(rèn)為這個年紀(jì)的孩子,還是應(yīng)該去私塾讀書識字。她還特意派人去查探了一番,私塾費(fèi)用昂貴,不是尋常人家能承受得起的。再者,窮苦家庭也不希望孩子去上私塾,他們每天賺的錢,也就管個溫飽,根本沒有多余的錢拿來支付學(xué)費(f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