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三轉(zhuǎn)一響”
一進入新人房間，小毛一眼就看到了當(dāng)中小桌上擺放的雙喜茶杯和高腳果盤，還有收音機，以及窗臺邊系著紅絲帶的縫紉機和一部腳踏車。
在上海，當(dāng)下結(jié)婚的經(jīng)典和流行配置就是這“四大件”，又稱“三轉(zhuǎn)一響”，即收音機、自行車、縫紉機及手表。一般家庭只要有了這“三轉(zhuǎn)一響“，就覺得是過上了“小康“的幸福生活，也是很多女孩子出嫁的標配。
不夸張地說，在鄉(xiāng)下農(nóng)村，如果哪戶人家“三轉(zhuǎn)一響”都擁有，只要他家里有適齡小伙子，門檻都會被媒婆踏破了的。
縫紉機對這個年代的家庭來說十分重要，做衣服、縫被面全靠它。上海生產(chǎn)的很多縫紉機，如蜜蜂牌、飛人牌、蝴蝶牌等都是人們心中響當(dāng)當(dāng)?shù)钠放啤?p> 新娘帶著縫紉機的陪嫁來到新郎家中，就表明這個新娘將來是個心靈手巧、會過日子的賢妻良母。家里的縫紉機總會被擦得一塵不染，還會做一個很講究的布套給罩起來。
縫紉機很緊俏，要憑票供應(yīng)。票子主要從市總工會到區(qū)總工會到企業(yè)工會發(fā)放給職工，工會一般也會優(yōu)先考慮馬上要結(jié)婚的小青年。
在鄉(xiāng)下農(nóng)村，縫紉機當(dāng)年并不是家戶戶都能置辦的家具。有錢人家嫁女，如果陪嫁了一臺縫紉機，那娘家人的臉面至少在十里八鄉(xiāng)能風(fēng)光好幾年。
另外，在鄉(xiāng)下如果有一臺縫紉機，實際上就相當(dāng)是多了一臺能賺錢的設(shè)備?？梢栽诩依?，或是鎮(zhèn)上逢集市時設(shè)攤為別人加工縫制衣服，頂?shù)蒙虾脦讉€勞動力賺錢了。
腳踏車是其中最大的“轉(zhuǎn)”。大家都希望有輛腳踏車，有輛腳踏車很神氣，上下班也較自由些，用不著擠公交車。
但是腳踏車屬于高消費的奢侈品，腳踏車票比縫紉機票還要吃香。
所以對買來的腳踏車很珍惜，都會精心打扮一番：車座罩上帶穗的套子，車梁用布或彩紙裹起來，車條要繞上幾圈轉(zhuǎn)起來好看的毛線。車子擦得锃亮，在人多的地方快快地騎過去，留下一路“丁零零”的脆響，引來一片羨慕的目光。
其時還有很多鄉(xiāng)村沒有通公路，只有一條條的羊腸小徑到達村里。如果有了一輛自行車，即使在羊腸道上沒法騎，但是推著去鄉(xiāng)鎮(zhèn)上走個來回，也會招來田間地頭的高回頭率。
一塊上海牌手表，寄托了人們的美好夢想。幾個月的工資才買得起一塊手表，一般青年人總要到參加工作以后或籌備結(jié)婚時才會買手表。老上海人辦婚事還會去買“三五”牌臺鐘，是因為這種臺鐘看上去厚重結(jié)實，經(jīng)久耐用，有“一輩子”的美好寓意。
當(dāng)年電視機更是稀罕物，所以替代品的收音機就成了新房里不可缺少的擺設(shè)。收音機是“三轉(zhuǎn)一響”中唯一的家用電器，也是上海家庭最早擁有的家用電器。青年人結(jié)婚大多會選購紅燈牌收音機，大紅燈籠高高掛，這個牌子聽上去喜慶、吉祥。
參觀過新房，郭老師招呼王國良父子，三人在外間尋位置坐下來準備吃席。
王國良問：“今天徐老師婚禮贊的，排場大的。里里外外擺了有不下30桌吧？”
“36桌，還宰殺了兩頭肥豬?！惫蠋熃o王國良發(fā)香煙，笑了笑說道：“一場婚禮宴客三天，基本上還是沿用的我們這邊老規(guī)矩。不過今天應(yīng)該算是‘簡化’版的農(nóng)村婚禮了?！?p> 郭老師介紹說，以前南匯各地方結(jié)婚的形式更要繁雜。打鋪蓋、提箱、哭出嫁、拿嫁妝、挽手進洞房、吵新房、回門、滿月等等，說起來名堂很多的。不過總體來講，現(xiàn)在郊區(qū)婚禮正在與市區(qū)“接軌”，老“規(guī)矩”越來越少了。
原來，按照當(dāng)?shù)剞r(nóng)村婚禮的習(xí)俗，男方家辦婚宴要“三日頭”排場，請“吃”三天是應(yīng)有之事。
第一天是“待媒酒”，答謝媒人，并開始宴請至親。
婚禮的前一天下午，廚師、茶擔(dān)進場，女眷們忙著裹粽子、做圓子、蒸烘糕，散席時要送來賓粽子或糕，俗稱“回財”。當(dāng)晚廚師要燒幾桌菜肴，專門招待媒人和前來幫忙的親友。
在農(nóng)村，媒人角色十分重要。拿八字、傳紅、過門、話好日、拿嫁妝、娶親、行盤送禮，都由媒人操辦，男家女家都要請媒人多次吃飯，所以當(dāng)?shù)赜小懊饺顺允酥惶惆颉敝f。
結(jié)婚謂好日，是當(dāng)?shù)厮追Q。舉行婚禮的黃道吉日，大多定在節(jié)假日，一般是農(nóng)歷逢雙的日子。話好日時仍須媒人出面，盡管大多只是形式而已，實際上男家女家預(yù)先已協(xié)商確定。
老早子，從相親到結(jié)婚，整趟過程包含有過門、還望、邀還，還有行盤送禮等等當(dāng)?shù)氐牧?xí)俗禮儀，一樣都不能少，一樣都不能落下。
這些結(jié)婚的習(xí)俗延續(xù)至今，儀式雖已簡化，但在農(nóng)村仍較隆重。屆時男家要置辦酒席，邀親戚朋友喝訂婚酒，媒人必須到場。即使自由戀愛，也要請熟人充當(dāng)介紹人，俗稱“挽媒人”，也叫“捉媒人”。
特別是行盤送禮環(huán)節(jié)。所謂行盤，是說媳婦過門以后，每到春節(jié)、端午，婆家要給女家送年夜盤、端午盤。女家也少不了回送禮品孝敬公婆。每逢年夜、端午、七月半、十月朝等節(jié)日，婆家便要邀過門媳婦回去吃飯，或女家邀毛腳女婿吃飯。
這天，由媒人出面去女家請姑娘上門，女家以茶水招待。姑娘上門見男方父母和親戚長輩，并接受“見面禮”，公開戀愛關(guān)系。此后雙方可隨便走動了，但逢年過節(jié)，男家少不了要給女家行盤送禮。
以前窮苦人家無錢行盤送禮，置辦酒席，大多不搞過門這套儀式。但如果不搞過門儀式，男女平時就不能來往，直到洞房花燭夜才能見面。當(dāng)?shù)卦?jīng)流傳這樣一個笑話：有次某新媳婦“小滿月”從娘家回來，迷了路，看見一位男子在割草，便上前問路，那男子給她指點了方向。新媳婦回到家里，方才知道剛才指路的割草男子就是自己的丈夫。
第二天為“正席”，宴請所有親朋好友，至少要擺上二三十桌酒席。
迎親回來到男方家，新娘換好衣服，擺上香案，點起花燭，就開始舉行儀式。男女儐相、新郎新娘、主婚人、來賓等依次入座，證婚人宣讀證書之后，新人拜天地、拜父母、相互對拜，并飲交杯酒。而后將新人送入洞房，滿座賓客才開始吃飯。
講究一些的人家，還會請來當(dāng)?shù)氐那逡舭嗷蚴菓蚯嘧?，邀請親朋們觀看戲曲表演，就像今天這樣的場面。
清音班，也就是清音座唱班，是為民間婚慶壽喜鼓吹演唱的聲樂班子。其歷史悠久，影響深遠，舊時遍布當(dāng)?shù)氐某擎?zhèn)鄉(xiāng)村。
第三天稱“邀老客”，男方家里宴請女方父母及親戚。東家用剩菜招待留宿和幫忙的親戚，當(dāng)?shù)亟小扒藐吹住?。這樣婚禮才算完成。
坐著等了不一會兒，開始開席。
“新娘阿舅到場了，這婚宴才能開席的?！惫蠋熜α诵Γf道：“我們這邊和城里不一樣。新郎新娘不同桌，新郎陪阿舅喝酒。新娘則是由小姐妹、媒人、喜娘陪同吃花緣酒。新娘坐在桌上不能吃，只是裝裝樣子而已?！?p> 宴席菜肴非常豐盛，小毛只是悶頭吃東西，不響。
郭老師笑笑，說道：“想起來了，這里還有一個規(guī)矩，新娘子要送一對被子和枕頭給公公婆婆的。如果男方爺爺奶奶也在世，那么也要的。只有一個，則送一條被子和1個枕頭。如果有干爸干媽，也是要送的。再地道點的，師傅也是要送的。規(guī)則同上?！?p> “對了，實際上每一個親戚都可以問新娘子拿的。寓意就是說，蓋了新娘被就什么都會好的，沾喜氣的呀。等會你們也可以去問新娘子去拿的?！?p> 王國良搭話：“看來還是你們這邊的老規(guī)矩多，講究的。”
郭老師又在旁邊介紹說，親戚朋友吃完酒席，晚上圍著新郎新娘鬧新房。當(dāng)?shù)匾?guī)矩，鬧新房時不分老幼。婦女們鬧著叫新娘子開箱子，看看箱籠內(nèi)細軟物有多少。
鬧到最后，新郎新娘分喜果，這些喜果一般都是由阿舅帶來，每人分一段紅皮甘蔗和幾個大紅棗，鬧新房的人這才滿意而歸。
等鬧新房的人都走后，新郎新娘坐在床口上望花燭，花燭燒到虎口把時吹滅，喜娘把蠟燭頭包起來，丟到床底下。洞房花燭之夜，新郎新娘一般是不睡覺的，因此當(dāng)?shù)胤Q“花燭夫妻”。
小毛吃的高興。只聽得戲臺上的一老一少卻正好唱道：
?。铮簝z到人家浪做媳婦，
雙手撳勒格拉飯籮里，
雙腳跳勒格拉米囤里。
儂脫脫（掉）藍衫穿龍袍，
脫脫（掉）苦鞋牽上轎。
（囡）：儂撥我到海塘角做媳婦，
我腳腳踏仔茅柴塘，
口口吃仔牛屎湯，
我牛腳漬里淘白米，
蟛蜞洞里吊清水。
我么雙手撳勒灰堆里，
雙腳跳勒苦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