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歷:央歷156年
城墻高聳,城門外圍了厚厚的軍隊。每個方陣有百人,城門之前整整齊齊排了有二三百個這樣的方陣。
馬蹄踏起的煙塵將傳話之人淹沒,兩趟之后,傳話人回到了方陣中間的軍車處,跪等指令。
高椅上坐著一位頭戴犀牛角盔身著獸皮的首領(lǐng)。
露出的面頰看上去是四十多歲的模樣,濃黑的連眉,深邃的琥珀色雙眼,古銅色肌膚,臉上如刀刻般的皺紋。連毛胡中隱藏了一張薄唇,他輕蔑地撇了下嘴唇,說道:“告訴他們,立刻打開城門,便會饒過城中人的性命,否則,城中所有活口一概不留?!?p> 傳話的人疾奔而去。
城里這邊。
“將軍,數(shù)萬人,又是戰(zhàn)斗力強勁的魔軍,我們敵不過,硬拼就是白白送死啊!”城墻之上,講話的士兵滿面愁容。
“可是魔軍善詐,落入他們手里還不如我們自行結(jié)果生命?!绷硪皇勘釉挼?。
“你說的容易,可這城中的百姓呢?他們可是我們的家人,你忍心對他們下手嗎?”先說話的士兵爭論道。
“就算降了,我們也沒有生的希望了?!钡诙€反駁。
將軍始終沒有說過任何話,只是眉頭緊鎖地看著城外的圍兵。
他們的旗打的是趙,也就是趙家兵,但是最近聽說他們的行為不像人類的軍隊。
他們有著超強的體能和戰(zhàn)斗力,日攻百里,如此疾速讓周邊的城落盡數(shù)淪陷。
他們采用屠城策略,如若投降,只殺士兵和男人,可以留下其他活口。若不投降,城中所有活口,上至城里的達官貴人和士兵,下至百姓甚至家畜家禽,統(tǒng)統(tǒng)殺盡。
半個月內(nèi),已經(jīng)連攻三城,第一座火油城,也是這附近最富裕、人口最多的城。
全城三萬多百姓,最后全部死在這支隊伍手里,就連襁褓中的嬰兒,也被摔在墻上,城內(nèi)血流成河,原本富裕華麗的鵝卵石道路和鑲嵌著碎寶石的宮墻上滿是血跡。
火油城的城主被割下頭顱掛在山頂宮殿的旌旗桿上,那桿子曾經(jīng)掛的是城旗,黑色絨布底,上面金線繡著熊熊燃燒的火焰。
聽說火油城第一任城主來到這荒山之時,是為了尋找水源。山脈底部流淌著清澈的小溪,可是這小溪之上,經(jīng)常飄著黑色液體。那液體像油一般粘膩,人們?yōu)榱说玫角逅阌寐椴嘉呱厦娴母∮汀?p> 忽然有一天他發(fā)現(xiàn),沾滿油污的麻布扔在火堆里會讓火的燃燒時間加長,且他多次實驗,發(fā)現(xiàn)這種火沒有其他物品燃燒時的異味。
他便帶人吸取水里的油,制作成燈具和火把售賣,結(jié)果賣的甚好。沒過多久,這油制品便成了央國上下的燃料。
隨后他們又有新的技術(shù)制成油蠟等多種制品,火油城便這樣誕生了,從最開始經(jīng)過的十幾人,在百年后迅速發(fā)展到現(xiàn)在的幾萬人,若不是地處偏僻,城中人口會更繁多。
可誰知這繁華富裕的城邦有一天竟然敗落在了軍事上,趙家軍先是幾百人扮成購油的商隊,進城后和外面的人里應(yīng)外合,夜襲火油城,殺光了城里所有的士兵。
本是以為這樣就結(jié)束了,可是不知那趙家軍和城主提了個什么要求,被城主拒絕,他們便展開了對這個已經(jīng)降服之城的虐殺。
當城主的頭被掛在桿頂?shù)哪且豢?,火油城不復存在,所有的一切均被趙家軍所掌控。
這本是柏家封地,趙家橫行霸道,自然柏家也派來了軍隊??墒莾纱螒?zhàn)斗之后,盡數(shù)被趙家擊敗,趙家在北漠的軍隊也從開始的幾萬人,擴大到了現(xiàn)在的十幾萬。
他們兵分多路,在北漠之地發(fā)動戰(zhàn)爭,燒殺掠奪,無惡不作。
人們說,他們是魔界的軍隊,因為他們有著驚人的體力和超強的戰(zhàn)斗力,手段又及其殘忍,不像人類作風。
城墻上的將軍想到此,為了保護城里的百姓,也只有犧牲士兵的性命了。
將軍帶著全部的士兵站上城墻,告訴傳話的人,他們愿用自己的生命換取全城百姓的性命。
隨后,所有站在城墻上的士兵均用劍自刎,不敢對自己下手的,也跳下城墻摔死。
一時之間,城里哀嚎一片。
趙家軍帶兵進入城中……
雄雉于飛,泄泄其羽。我之懷矣,自詒伊阻。
……
百爾君子,不知德行。不忮不求,何用不臧。
亦忱循著歌聲望去,心想是何人如此哀怨。
目光所至,幡桿的頂端坐著一名女子,長發(fā)隨風飛揚,清秀的臉龐,她一邊唱著,一邊蕩著雙腿。
幡桿之下,松軟的沙土之中插著多塊殘肢,血沉進沙地。看上去應(yīng)該是新鮮的尸體,沒有完全風干,所露之處,血肉模糊、驚心可見。
亦忱等人一路走來,尸體之類并未少見,但是沙漠之地多是干尸,像這樣惡心又新鮮的尸體還是第一次見。
女子見她神情凝重,歪著頭的喊道:“怕什么?都是魔界的敗類!”
亦忱仔細看去,地上零散的服飾和鎧甲,像是趙家軍,便問道:“這是人界的趙家軍,你為何說他們是魔界的?”
“你不知道嗎?那些軍人出賣靈魂給魔界,成了他們的傀儡。披著人皮在人間作惡,屠殺的人都是為了給魔界獻祭。”
亦忱忽然想到白駱駝沙匪說的話,原來魔界真的在沙漠之地發(fā)動戰(zhàn)爭,伺機收魂。
亦忱想看清沙地里是多少人的尸體,數(shù)著頭顱,應(yīng)是二十幾個的樣子。這一群士兵,都是她一個人殺的?亦忱難免有些驚異。
“你是誰?殺他們做什么?”亦忱仰頭問她道。
女子輕輕一躍便從桿上下來,落在沙上卻輕盈如風,沒有揚起沙塵,雙腳也沒有踩入沙中。
“我不殺他們,他們也會殺我的?!迸訙\笑說道。
亦忱忽然之間覺得自己的問題甚是愚笨,便問了其他的問題:“你是何人?為何會在此處?”
女子轉(zhuǎn)過身去,背對著她,幽幽地說道:“我是死了丈夫的人,也是這殘破沙漠驛站的主人?!?p> 亦忱這才注意到幡桿不遠處有一矮小的沙土小樓。
“你丈夫是被魔軍所殺?”段老爺走了過來。
“并不,他為了救城里的百姓而自殺?!?p> “舍己救人,城中被救的百姓會懷念他的?!毙氛f罷,牽著白駱駝走了過來。
幾日的光景,駱駝已恢復的可以隨眾人同行。
亦忱抱過孩子,再次走到女子身旁。
“若是如此,我又怎會這般氣憤?我聽路過的柏軍說,城里的老老少少,最后全部被殺,沒留下一個活口?!迸诱f罷,憤怒的雙眼噙滿淚水。
“原來趙家軍這么卑鄙,欺詐官兵屠殺百姓,他們?nèi)绱舜箝_殺戮究竟要做什么……”段老爺自言自語后一甩衣袖,雙手背在身后,看向碎尸。
“我叫風兮,不知你們是?”風兮女向亦忱問道。
“我們是青城人,聽說大漠有難,前來查看?!?p> “青城現(xiàn)在還太平安穩(wěn)吧,不似我們這荒涼之地多有妖魔作怪?!?p> “怪我們沒早來助柏家的力,也不知道,他們現(xiàn)在怎樣。對了,大漠之亂起于何時?”段老爺問道。
“一年以前還好好的,我丈夫都守了那城十多年了,從沒有過什么戰(zhàn)亂。忽然幾個月前,就開始有魔軍攻打附近的城,半月前,我丈夫的城便被攻下。
我在店里,知道后想要去尋他的尸首,可經(jīng)過的柏家軍告訴我趕快逃走,那座被攻的城內(nèi)已無活口。
善詐的軍隊還會攻打大漠的其他地方,北漠,已不再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