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瞧著虎頭虎腦的青雀,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頭,一只手伸向承乾,承乾會意,走到我面前緊緊握住我的手。
承乾和青雀都不是很像我,承乾面容似世民,青雀面容則因著我多了幾分突厥人的面貌,倒是稚奴,面容竟是幾個孩子中最像我的。
此時的稚奴正睡在朱絡(luò)褓衣里,蹙著眉眼睡得香甜,他面容似我,尤其是一雙杏仁圓眼竟與我一模一樣,但神態(tài)卻有些像世民,男生女相,不由得讓我想起慕容玖。
麗質(zhì)受了驚嚇,一直不停地抹著淚花,見我醒來便不愿離開,無論怎么哄勸都要在我身邊,我百般無奈只得留了她睡在我身邊。
生產(chǎn)后的疼痛讓我無法入睡,麗質(zhì)躺在我身邊掛著淚珠睡去,偶爾帶著些許抽搐,應(yīng)是做了噩夢,我輕輕拍著她的身體哄著她入睡。
綠綺守在我身邊瞧著麗質(zhì)的睡顏,邊告訴我,為著稚奴的出生,宇文青鸞不曾處死被關(guān)在梓萱堂禁足。
宇文青鸞育有兩子,若是此時不死,只是禁足,終究會有翻身之日,我皺起眉頭,拿手揉著眉心,心里下了決斷,這宇文青鸞是必死無疑,只是不能臟了我的手。
我囑咐翎羽將麗質(zhì)小心翼翼的抱回自己的房中,又讓綠綺請了尚在禁足的宇文青鸞過來。
宇文青鸞到的時候我正在喝去除體內(nèi)惡露的湯藥,我冷眼瞧著宇文青鸞,卻見她一襲白緞海棠的夏裝,只是那衣衫上的繡法卻不是時新的,是舊年的繡法。
輕薄的衣衫遮不住她肩頭的傷口,紗布裹著她的傷口,微微滲出鮮血,那是我今日拿簪子刺傷的傷口,我是下了狠手刺下那一簪子,想必她那手臂是廢了。
我望著濃妝艷抹的宇文青鸞,忍住心中的惡意說道:“紅宇,給宇文太昭儀看座,上茶。”
宇文青鸞裊裊坐下卻不接紅宇手里的茶,冷冷笑道:“皇后娘娘這是迫不及待處死我了?!?p> 我就著綠綺的手喝藥,眼皮都未抬一下,只冷冷笑道:“宇文太昭儀是太上皇的妃妾,我是太上皇的兒媳,哪有兒媳處死姨娘的道理?!?p> 宇文青鸞聽我這樣說,不由得愕然:“今日我推了你入太液池,差點(diǎn)害了你和稚奴一條性命,你卻留我一命?!?p> 我聽她這樣說,明白宇文青鸞一心求死,她今日推我入太液池,若是成了,得益的多是楊吉兒,以后恪便可能榮登大寶,宇文青鸞的一雙子嗣便有了更好的前途。
若是不成,宇文青鸞若是死于我之手,多少也是楊吉兒得益,她如今一心求死,是為了自己的孩子免遭禍害。
我推開綠綺端著的湯藥,倚靠在靠枕上,瞥著宇文青鸞,帶著幾分嘲諷笑道:“披香殿的給了你多少諾言,讓你如此賣力。只是二郎正當(dāng)盛年,恪能不能活到當(dāng)權(quán)那日還是未知?!?p> 宇文青鸞聽我這樣說,帶著幾分驚慌,她的手臂本就廢了此刻更是端不住茶碗,茶碗落在地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響,茶水打濕了她的裙角,滾燙的茶水燙紅了她嬌嫩的肌膚。
我冷冷一笑,輕蔑于宇文青鸞的膽小與不成事,我冷哼一聲:“我不會讓你的兩個孩子出事,畢竟,二郎不能再背負(fù)上傷害手足的惡名?!?p> 我就著綠綺的手喝完湯藥,又取了山楂在口中去除嘴巴里的苦味,冷眼瞧著坐在那里,手腳都不知往哪里放的宇文青鸞,示意紅宇為她涂抹燙傷的藥膏。
宇文青鸞推開紅宇的手,帶著幾分嘲諷問我:“皇后娘娘,我這身衣衫好看么,這是我進(jìn)宮選秀時候穿的,給我這身衣衫的人說,這是舊年太后在雀屏選婿時候穿的衣衫。”
傳言,太后的阿耶為她擇婿的時候,曾拿了一扇畫了孔雀的屏風(fēng)著人射箭,眾人皆不知如何,唯有太上皇拉弓搭箭射了孔雀的眼睛,因此中選成了竇氏的東床快婿。
多年后,這段佳話竟是宇文青鸞成為太上皇的寵妃的跳板,我冷笑一聲不置可否,只瞧著年歲與我相仿的與我青鸞,帶著些許的憐憫。
宇文青鸞摸著自己的臉笑道;“長孫觀音婢,你我年歲相仿,可是我方才瞧著你,一條皺紋都沒有,可是我這厚厚的脂粉下已有了皺紋?!?p> 宮人傳聞,宇文青鸞日日拿了桃花汁子混了白檀勻面,又拿了新鮮的桃花汁子擦拭身體,只為求得嬌媚年輕的容顏,以色侍人,哪得長久。
宇文青鸞冷笑道:“你我都是孤女,可是在你身邊的卻是年歲相近的郎君,而我卻要陪在足以當(dāng)我阿耶的太上皇身邊。你說,我怎么沒有你這邊的命數(shù)?!?p> 我聽她這樣說,心中越發(fā)覺得惡心,我拈了山楂入口細(xì)細(xì)吃了,帶著幾分瞧不起說道:“是你自愿入宮選秀,也是你自己穿了這身衣衫的,你得了榮華又何必抱怨?!?p> 宇文青鸞聽我這樣說,帶著幾分苦澀笑道:“亂世中的孤女,又如何能左右自己的命運(yùn)。只是皇后娘娘今夜召我前來,可不是聽我講這陳年舊事?!?p> 我淺淺一笑,拿了帕子擦拭了嘴角的污漬,將帕子丟在一旁說道:“今日召你來,不過是敘敘舊,順帶告知你,你的孩子的前途在你之手?!?p> 我一提起宇文青鸞的一雙子嗣,她便坐不住想要沖上來,卻又被紅宇摁住在座椅上,我瞧著她這般模樣,示意紅宇松開手,任由宇文青鸞沖到我的面前。
她一雙眸子里滿是害怕和淚水,緊緊拽住我的被角:“你方才說過,你不會再讓皇上背負(fù)上傷害手足的惡名,如今為何又說我的孩子命運(yùn)在我之手?!?p> 我一把扯開她拽著的被角笑道:“宇文娘娘不知道,這人啊,一命二運(yùn)三努力,這皇室子嗣嫁娶是命,分封是運(yùn)。成了親,有了自己的封地,過得如何才是看他們的努力?!?p> 宇文青鸞依附楊吉兒,所求的不過是自己那雙子嗣的將來,娶何樣的女子,去何樣的封地,并不是垂垂老矣的太上皇,和她這個寵妃做主的。
宇文青鸞的眼角滑下晶瑩的淚珠,她跌坐在地上苦笑道:“從前有人進(jìn)言讓太上皇立我為后,只是當(dāng)時擇我入宮的那人威脅我,若是我應(yīng)承了便是死路一條。如今想來,當(dāng)時合該搏一搏。”
我聽宇文青鸞如此說來,想必當(dāng)初送她入宮之人便是李建成,只是李建成怕是未曾想到,最后宇文青鸞為了自己的子嗣倒戈,成了世民在宮中的暗樁。
我靠在靠枕上,拿手抵著頭,一手勾起宇文青鸞的俏臉,帶著鄙夷和憐惜:“當(dāng)年你風(fēng)頭無量,家世又好,自是皇后之位的最佳人選,可是你可曾想過,太上皇是否屬意是你為后?!?p> 太上皇心中唯一皇后的人選便只有早已沒了的竇氏,怎可立宇文青鸞為后,當(dāng)年立后之事怕是太上皇設(shè)好的圈套,只等著借此懸著皇后之位。
宇文青鸞聽我這般說,面帶苦澀,眼珠子轉(zhuǎn)了幾圈也是悟出了這個道理,我瞧著她如此,帶著幾分冷漠,拿手細(xì)細(xì)撫摸著她嬌俏的容顏。
記憶中,這般妝容也是太后在世之時的模樣,想來,宇文青鸞便是李建成照著亡母打造出來的女子,用來服侍太上皇,用枕邊軟語為自己謀利,是他在宮中的眼耳口鼻。
宇文青鸞的恩寵,除了自己伏小做低,懂得拿捏太上皇的喜好,更多的是像極了已故的太上皇發(fā)妻竇氏。
人到暮年的男子,身邊有貌似發(fā)妻的女子,卻又多了幾分溫婉,如此齊人之福,天下何人不歆羨。
宇文青鸞姣好的面容上有淚珠滑過,我示意紅宇端上一個匣子給她,匣子里是一堆碎了的昆侖玉,那是李建成素日拿在手里的玉璧。
玄武門事變那日,李建成身死玉碎,我著人收了那堆碎玉,本是給世民留個念想,卻不想要用在宇文青鸞的身上。
宇文青鸞一瞧著這一堆昆侖碎玉,嚇得渾身哆嗦,抬起頭帶著幾分驚恐問我:“你是如何知曉,李建成便是當(dāng)年之事我入宮之人?!?p> 我?guī)е鴰追重垜蚺鲜蟮纳袂椋瑴\淺笑道:“能夠知曉當(dāng)日雀屏中選,婆母所穿衣物,又擔(dān)心旁人奪了自己太子之位的人,唯有李建成。”
“只是他未曾算到,你竟被楊吉兒收買。這楊吉兒也是聽話,當(dāng)日我讓她去你交好,竟然真的成了事。”我緩緩說出舊年之事,嚇得宇文青鸞丟了那一匣子碎玉。
我瞧著她這般心里多了幾分惡意,扯了她身上的披帛在手,俯下身子在她耳邊細(xì)語:“你可知道這披帛該怎么用。”說著我將那披帛纏繞在她美麗修長的脖頸上。
宇文青鸞被我這個舉動嚇得淚流滿面,慌亂的摘下纏繞在脖頸上的披帛丟下:“你說過留我一命?!?p> 我玩弄著那條披帛,淺淺一笑:“我不是要你性命,而是為你指一條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