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蘇尼爾是突厥的小可汗，最是親近大唐，世民想將李靈兒許配給他，自然是為了進一步拉攏阿史那蘇尼爾，只是李靈兒嬌生慣養(yǎng)，哪里受得了漠北的風沙。
我心生憐憫勸誡道：“只是靈兒是貴妃唯一的子女，二郎若是將靈兒送至漠北和親，貴妃和靈兒怕是要骨肉分離。”
世民輕輕摟我入懷，手不住的摩挲著我的肚子：“阿史那蘇尼爾一直被頡利欺侮打壓，一心想要依附大唐，前幾日上書，愿率自己的部落歸順大唐，并改名漢姓?！?p> “我準備賜他漢姓史忠，封為左屯衛(wèi)將軍。若是他能帶了頡利的頭顱一同前來，我便將靈兒許配給他。我想著年后，封靈兒為定襄縣主，這樣也算般配。”
世民的謀算伴著火盆里燃燒的炭火聲傳進我的耳朵里，我突然覺得寒津津，女人真的沒有機會選擇自己所嫁何人。
阿史那蘇尼爾也好，陰弘智也罷，亦或是堂兄，不過都是諸人為李靈兒所擇的夫婿，未曾有人問過她可歡喜這其中的一個，她所做的只需披上嫁衣。
我不由得緊緊抱住世民，還好，我所嫁之人，雖是父母之命，但終究是我心中所屬。
昨夜北風緊，鵝毛大雪，闔宮家宴后，韋珪卻未回自己的淑景殿，卻冒著大雪去了陰姝彤的臨湖殿。
陰姝彤本是不欲相見，奈何韋珪一直守在門外，陰姝彤只得出門與她交談了幾句，卻并未將韋珪迎入殿內(nèi)。韋珪瞧著陰姝彤冷淡，只得掃興而返。
我懶懶的倚在榻上聽紅宇講述此事，邊瞧著麗質在我旁讀書。
今日是初一，萬太貴妃特意將麗質送來與我相聚，麗質性子安靜，手不釋卷。宮里人人都說麗質雖不在我身邊長大，但性子喜好最是像我。
我拿了翎羽剛奉上的果子給麗質：“讀了好久的書，也該歇一歇，這都是廚房新作的果子，你選些你愛吃的用些?！?p> 麗質放下手中的書，拿了塊白銀玉露糕在手細細吃了，又拿了盞牛乳茶在手。她吃相斯文，不似青雀總是狼吞虎咽，他們二人雖是雙生子，但終究男女有別。
我瞧著麗質望著我欲言又止，伸出手摸了她的頭問：“麗質是否有心事，可否說給阿娘聽？”
麗質放下手中的牛乳茶，她自小不在我身邊，和我有些生疏，雖近幾日好了些許，可多與我說話、親近。但依舊帶著些拘謹：“女兒最近在讀《木蘭辭》，心中有些疑惑?！?p> 我想起我在麗質這個歲數(shù)的時候，也曾讀過《木蘭辭》，那時秀寧姐姐、慕容萱和李元吉還曾因為此事爭辯過。
只是數(shù)年過去，慕容萱和李元吉早就歿了，至于秀寧姐姐，因著玄武門的事，總是不肯進宮，我知曉她是惦念著李建成和李元吉，不知如何面對太上皇和世民父子二人。
麗質拿了金絲鳥籠裝了紅豆，邊問我：“女兒讀了《木蘭辭》，又聽聞宮人總是說起平陽姑姑娘子軍的故事，他們都說平陽姑姑是大唐的花木蘭?！?p> 我問麗質：“那麗質呢，是否也想效仿平陽姑姑做個花木蘭，替阿耶守衛(wèi)國土?！?p> 麗質帶著幾分疑惑，她的眸子像極了世民的眼眸，就像夜空中的星星，此刻沾染了幾分困惑，帶著幾分水汽，霧蒙蒙的惹人憐愛。
她晃動著手里金絲鳥籠里的紅豆：“萬太貴妃說，平陽姑姑是女中花木蘭，率領娘子軍替大唐立下汗馬功勞?？伤舱f，阿娘是女中諸葛，以柔克剛。二人都是極好的女子?！?p> “萬太貴妃謬贊了，阿娘不是女中諸葛，可是阿娘想知道，麗質是想成為女中花木蘭，還是女中的諸葛”我拿了她手中的書在手，卻是本《淮南子》。
麗質手托腮望著我：“麗質不愿作女中花木蘭，也不愿做女中諸葛，麗質便是麗質自己，麗質不是誰的影子?！?p> 她忽閃著那雙桃花眼，眸子里似乎有星星，雪后的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她的長長的睫毛上，似乎給她的睫毛鑲嵌上顆顆金珠。
此時，韋珪卻帶著李靈兒匆匆而來，她裹了天青色梵蓮花斗篷，一如往昔的柔順溫婉。她方一進屋還來不及脫斗篷，便拉著我跪下，低頭垂淚，一旁的李靈兒也低頭不語。
我忙拉起韋珪，又喚麗質扶起李靈兒，韋珪見著麗質在此，意識到自己失態(tài)，忙脫了身上的斗篷笑道：“可巧，麗質也在，靈兒今日還說想麗質，要去萬貴太妃處尋麗質玩耍?！?p> 麗質乖巧，聽韋珪這樣說便拉住李靈兒的手：“靈兒姐姐，今日廚房在做春花圓子，姐姐可陪靈兒去瞧瞧？”說著拉了李靈兒去了廚房。
韋珪望著她們姐妹二人離去的背影，笑著說：“幾日不見，麗質又長高了不少，再過幾年也該是擇婿的時候了?！?p> 她話中有話，明顯是為著李靈兒的婚事前來，我瞧著韋珪眼下兩團烏青，明明拿了厚厚的脂粉遮蓋卻依舊明顯，想來自闔宮家宴后便未休息過。
我端了盞牛乳蛋羹在手，那牛乳蛋羹是拿新鮮的牛乳混了少許蛋液，又混了少許果泥一起上鍋蒸熟，出鍋的時候又撒了些許堅果，吃起來甜而不膩，滿口果香。
我吃了口牛乳蛋羹笑道：“麗質年幼，再說靈兒和玉妍還未成婚，哪里就輪到她?！?p> 韋珪聽我提及議親之事，忙不迭的說：“其實我堂伯的孫子韋夕，和靈兒年紀相仿，一表人才，靈兒若是能與他結為夫妻，也算是找了個好歸宿。”
我聽她這樣說，示意綠綺端了一盞牛乳蛋羹給韋珪：“這是今日廚房新做的牛乳蛋羹，我吃著覺得香甜，貴妃也嘗嘗?！?p> 韋珪聽我這樣說，接了牛乳蛋羹在手，只是吃了幾口便奉承道：“皇后這里的果子，一直別出心思，是旁處都沒有的巧思?！?p> 我望著她心神不寧的樣子，笑道：“圣人有意年后冊封靈兒為襄城縣主，本宮在此提前恭喜貴妃了?！?p> 韋珪聽我這樣說，越發(fā)慌了手腳，差點將手里的牛乳蛋羹灑出：“既然已經(jīng)定了封號冊封，圣人可是替靈兒擇定了夫婿？”
我悄然一笑:“不過是行冊封儀式，哪里便是要讓靈兒嫁人。圣人心目中的夫婿既不是陰弘智也不是韋夕，我想貴妃還是另覓佳婿的好。”
韋珪放下手中的牛乳蛋羹，垂下淚來：“我們母女福薄，幸得圣人和皇后垂憐，才有今日的日子。靈兒畢竟不是圣人親女，身份尷尬，我思來想去只有嫁入韋家，才是最佳歸宿?！?p> 我拿了帕子替韋珪擦拭眼淚：“韋夕不過是次子，今后繼承韋氏的是他的兄長，不是韋夕。靈兒這孩子我看著歡喜，自然不愿意讓她受這般委屈?！?p> “若是要嫁，靈兒便要嫁個能夠闖出一番基業(yè)，能替她父皇解憂的男子?！蔽彝f珪楚楚可憐的模樣，給她吃了顆定心丸。
可巧此時，靈兒和麗質端了新鮮出鍋的春花圓子進來，粉嫩的珍珠圓子混在牛乳里，還未入口，只看在眼里便覺得春意盎然，仿佛將春天端在手中。
韋珪止住淚水，端了一碗春花圓子在手，細細吃了幾口夸道：“麗質手巧，這碗春花圓子，韋娘娘吃著歡喜。”
說著她竟摘下手臂上的紫玉手鐲給麗質：“這個紫玉手鐲便是韋娘娘送給麗質的新春禮物。韋娘娘希望麗質歲歲無憂?！?p> 麗質接了紫玉手鐲在手，忙謝了韋珪，韋珪和李靈兒又坐了一會便走了。
她們二人走后，麗質將紫玉手鐲丟在一旁，拿了書在手中看。
許久，麗質忍不住和我說：“靈兒姐姐方才和我一起做春花圓子的時候，只一味的嘆息，說陰家叔叔，韋家哥哥她都不喜歡?！?p> 麗質走過來伏在我的膝頭，她甚少與我這樣親密，我不由得面露驚喜，手放在她的頭上，摸著她細軟的頭發(fā)，聽著她訴說這幾日聽見的所有。
原來，萬貴太妃本是不愿將李靈兒許配給陰弘智，為此還和太上皇鬧了幾日，哭了幾日逝去多年的李智云，最終還是聽從太上皇的安排，在闔宮家宴提出這樁親事。
太上皇此舉，不過是為了拉攏陰氏舊族，更多的是怕李靈兒嫁入韋氏，壯大韋氏的聲勢。
麗質忽然摸著我的肚子說：“聽萬太貴妃說，阿娘如今身懷有孕。阿娘會不會有了幼弟便不疼惜麗質?！?p> 我聽麗質這樣說，心中一驚忙起了身，望著她的稚嫩的小臉，將她的手放在我的腹上：“麗質，你說大哥和青雀對你可好？”
我見麗質點頭，緩下心思笑道：“阿娘肚子里的胎兒，是麗質的幼弟，是阿娘的親生骨肉。麗質也是阿娘這般誕育下來，都是一般的骨肉，阿娘怎么會厚此薄彼?！?p> 麗質摸著我的肚子，極為乖巧：“阿娘有孕辛苦。麗質會多來陪伴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