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
那人嬌嗔一聲,眼神急速變化,從剛開始的怕、驚、疑,再到羞、嬌、喜,到最后的氣而怒。
人臉早已不見,而郅正還傻愣在原地,依舊徜徉。
屋頂傳來一陣稀疏的腳步聲。
“追!”
寧毅豎著眉對著身后的繡衣使者命令一聲,他只看到了一襲雪白飄過。
“唯!”
繡衣使者幾個箭步奔出停尸房,抓住封死的窗沿,旋身而起,腳踢墻壁,三兩下飛上屋頂。
“好功夫啊。”
站在門口瞧熱鬧的縣丞李德、老仵作還沒看清楚人是怎么上去的,就消失不見了。
“郅兄,你看清楚了那張人臉嗎?可曾認(rèn)識?”
寧毅盯著屋頂上的窟窿詢問道。
“……”
郅正依舊呆在原地。
“郅兄,寧兄問你話呢?!?p> 王玄素也好奇到底是誰在一直偷聽偷看。
“……”
郅正仰頭默然。
寧毅轉(zhuǎn)過頭發(fā)現(xiàn)郅正繃著個溫柔的笑臉,一動不動,趕緊抬起手在郅正眼前晃來晃去,發(fā)現(xiàn)郅正依舊不動,眼神呆滯,沒有反應(yīng)。
“嘿!”
寧毅猛地一拍郅正的肩膀,嚇了郅正一跳。
“啊……”
郅正如夢初醒,這才回過神來,不好意思的摸著腦袋看向?qū)幰恪?p> “我說你看到什么了?人都傻了?!?p> 寧毅壞笑著調(diào)侃。
“沒啥……沒啥……”
郅正脫出手套,往屋外走去。
“郅兄,你剛才驗尸,可看出些門道?”
寧毅跟在后面追問。
“別的我不管說,但我保證這案子沒有看上去那么簡單。”
郅正出了門,又用皂角洗凈了手,背負(fù)雙手往屋頂上瞅來瞅去。
“是嗎?那你覺得有翻案的可能嗎?”
寧毅覺得郅正在抬頭看向屋頂后,整個人奇奇怪怪神神叨叨的,心不在焉,完全沒有了剛開始驗尸時候的那份嚴(yán)肅和認(rèn)真。
“不知道?!?p> 郅正脫口而出。
“我說郅兄啊,你是不是讓啥給迷住了,你可是答應(yīng)過我的,可不能三心二意、心猿意馬?。俊?p> 寧毅也是男人,郅正這一幕好像當(dāng)初的自己在看到心愛女子的時候,犯了相思,得了春病。
“是,寧兄放心,走,咱們現(xiàn)在去湖漢樓看看兇案第一現(xiàn)場?!?p> “這才像話嘛?!?p> 寧毅命令王玄素將馬車趕來,王玄素也沒有怨言,二話不說,拿著筆墨書簡從縣衙大門口趕來馬車。
“郅家公子,你要去湖漢樓?”
縣丞李德笑問道。
“怎地?不能去?”
寧毅反問道。
“不是,那湖漢樓老鴇乃是個欺軟怕硬、奸猾黑心、厚顏無恥之輩,能言善辯、巧舌如簧,如果你們幾個少年郎就這么去,那廝的嘴臉你們是沒見識過,定然胡攪蠻纏、說東扯西,所以建議你們帶上幾個差役,這樣她就不敢胡說八道,老實交代?!?p> 縣城李德到底是縣令顥之茅的心腹,特別關(guān)照郅正,寧毅等人也跟著沾了光,害怕郅正年輕,斗不過那妓院老鴇,特意交代。
“善!你速度你辦!”
“諾!”
縣衙就是停尸房旁邊,縣丞李德一路小跑而去,不一會帶著四名人高馬大胡人長相的差役走出,指著寧毅的馬車說了幾句,那四名差役走馬車兩旁,瞬間這氣勢就不一樣了,好像平?jīng)隹h來了什么大人物,畢竟縣令顥之茅辦事都沒有這么大排場。
差役引路,馬車隨行,引起路人側(cè)目,由于昨日郅正、寧毅、王玄素來的時候,一路風(fēng)塵仆仆,疲憊且累,沒有正眼看看平?jīng)隹h城內(nèi)部的景象。
如今得空,看到牽著牛,趕著羊、馬的胡人從馬車邊路過,扛著鋤頭,挑著擔(dān)子的漢人農(nóng)夫,能看到胡漢雜居,平等和諧相處,郅正、寧毅、王玄素深感欣慰。
最讓郅正、寧毅、王玄素感到與關(guān)中一帶不同的就是,街道上到處都是牛、馬、羊的糞便,路上的行人早已習(xí)慣,能躲就躲,躲不了就抬頭這看著前方踩上去,不是不怕臟,而是太多了,幾乎鋪滿了整個街道。
郅正、寧毅探出腦袋看著街道上的各種糞便,后怕自己沒有走到湖漢樓,要不然這走一路,腳底下沾滿了各種糞便,說惡心也談不上,但也膈應(yīng)人不是。
小半個時辰不到,王玄素停住了馬車,車內(nèi)的郅正、寧毅還沒有下車,就聽到了馬車外熱鬧的聲音。
“爺,里面請。”
“胡爺,今天您可要喝高興了啊?!?p> “喲,這不是張爺嘛,昨晚還在這里風(fēng)流,今天就不認(rèn)識人了?”
郅正、寧毅下了馬車,那些妓女也是很有眼色,本來想要上前拉客,但看到其旁高大威武的差役,裝作沒有看到郅正、寧毅、王玄素。
“湖漢樓?”
郅正盯著招牌念了出來。
“郅公子,有何不解?”
一差役上前回應(yīng)道。
“噢,咱們平?jīng)龀俏挥谖鞔?,缺水少雨,未曾聽說這附近有湖啊?!?p> “郅公子,這家妓院的老板聰明著呢,他們不僅想賺漢人的錢,更想賺較為有錢的胡人的錢,可胡字多少有些不雅且有貶低胡人之嫌,所以改叫湖。
這湖漢樓亦可叫做胡漢樓,意思就是胡人、漢人都能來的地方?!?p> 差役笑著解釋。
“原來如此,怪不得這湖漢樓是平?jīng)龀亲顭狒[的地方,名字就起的好,哈哈哈哈!”
郅正捋著鬢發(fā)笑道。
“我說郅兄,管他湖漢樓還是胡漢樓,趕緊查案吧,咱們可沒時間風(fēng)流?!?p> 寧毅急著催促,王玄素在一旁偷笑。
“走!”
郅正請那差役在前引路,郅正等人后面跟著。
“喲,七位爺里面請,您是要點哪個姑娘???”
一名穿著暴漏風(fēng)騷的妓女捧著笑臉上前迎來。
“滾!滾!滾!”
那差役不耐煩地怒罵一聲,一把推開了那妓女。
“切!”
那妓女吃了癟,沖著那差役擺弄一下手中絲綢方巾,瞪了一眼,招呼別的客人去了。
“差役大哥,我雖未進(jìn)過妓院,可也知道一些,這妓院不是只有下午開門,早上歇業(yè)嘛,怎么現(xiàn)在才是早上巳時就這般的熱鬧?”
郅正問的問題也是寧毅、王玄素想知道的,這一大早的,湖漢樓里面熱鬧無比,臺上吹拉彈唱,臺下喝酒聊天,擠得是滿滿當(dāng)當(dāng),沒有一桌是空閑的。
“要么說這湖漢樓的老板精明的很,三位公子想必在入城的時候也見了,來往平?jīng)龅娜硕鄶?shù)都是客商,有關(guān)中的,有南方,有西域的,有大小月氏的。
由于路程不同,有的早上到,有的中午到,有的晚上到,有的夜里到。
你想啊,這趕了幾個月的路,有的客商運氣不好的死在半路上,能活著到平?jīng)龅娜?,那可不緊著風(fēng)流快活啊,等在這里風(fēng)流快活完,又要趕路,
所以這老板是把晚上在這里住的客商的錢給賺了,又把早上路過要趕路的客商的錢給賺了,湖漢樓的妓女分兩撥,早中一撥,晚上一撥,我尋思也不怕給他娘的累死個逑了,這地都讓耕干了,哈哈哈哈!”
差役大哥放聲大笑,郅正、寧毅、王玄素雖是讀書人,但也明白他說的啥意思,忍不住,也跟著笑了起來。
一名龜奴提著酒壺湊了過來,上前詢問:“幾位官差、幾位少爺是來……”
“把你們老板叫出來。”
差役歪頭俯視看著那矮挫的龜奴,一臉的嫌棄,寧毅、王玄素亦是,只有郅正瞇著眼睛仔細(xì)的打量。
“我們老板昨晚忙了一宿,正睡呢,還望官爺通融一二?!?p> 那龜奴笑呵呵地躬著腰解釋。
“告訴你們老板,我們是來查案的,有話問她,讓她趕緊過來?!?p> 差役更是沒好臉色。
“???查案?那案子不是查清楚了嘛,怎么還查???”
龜奴疑惑不解。
“這是你該問的?快去!你們老板要是不來,我們就一把火把你這腌臜齷齪之處點了,還不快滾!”
差役瞪了那龜奴一眼,龜奴脖子一縮,放下酒壺就往后院跑去。
“這縣丞思慮果然周到,你看看這些下賤的混人,個個都機(jī)靈的很。”
寧毅這才明白縣丞李德的用心。
“差役大哥,發(fā)生命案的是哪間房?”
郅正掃視了一眼二樓的雅間,各個緊閉門戶。
“三位請隨我來。”
差役帶著眾人上了二樓,來到一間鎖住大門的雅間。
“就是這間?!?p> 差役大哥站在門口指到。
“那咱們等等吧,等老板來了,把門打開?!?p> “還等什么啊?!?p> 哐!
刀光火石,差役大哥火爆的性子,拔出腰刀,直接砍斷了鎖鏈,一把將門打開。
“謝了!”
郅正行一禮,而后進(jìn)去,寧毅、王玄素后面跟著,四名差役站在門口不入,一手手叉腰一手握刀站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