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
“干！”
一樽酒下肚，縣令陳千秋這才進(jìn)入正題。
“賢侄啊，你在破案之前是不是知道了應(yīng)燕受案犯韓忠濤挑撥？”
縣令陳千秋低著頭給郅正夾菜，同時豎起耳朵仔細(xì)靜聽。
“非也，今日破案之前，并不得知?！?p> “喔？”
縣令陳千秋和功曹史田德旺對視一眼，心中暗驚。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推斷！”
郅正直言不諱。
“推斷？那也就是猜咯？”
功曹史田德旺詫異不已。
“不！不！不！是有猜的成分，可只靠猜或者臆想只會造成冤案，這推斷嘛，就是依靠證據(jù)做出假設(shè)，然后反復(fù)推敲，直到選出最合理的一項(xiàng)，這就是推斷?！?p> “這么說，你推斷的依據(jù)就是根據(jù)死者身上的衣物、鞋和無人報(bào)案、無人看見可是這樣？”
縣令陳千秋盯著郅正眼睛道。
“想必大人看過本吏先前檢驗(yàn)尸體的記錄卷宗了，正是如此，那死者長途跋涉而來，熟悉的進(jìn)入縣城不被看見，在沒有人只曉得情況下被殺。
所以本吏就斷定，他是被縣中認(rèn)識的人給謀殺，再根據(jù)作案的時間和條件，還有戶籍冊書簡所記錄，唯一有作案動機(jī)、時間、條件的只有更夫韓忠濤一人。
所以在應(yīng)燕舉報(bào)三癩子時，我已經(jīng)斷定了誰是兇手，那三癩子與應(yīng)燕乃是好兄弟，應(yīng)燕為人又好打抱不平。
可他們兩個潑皮無賴卻無端跳出，此事必有隱情，再加之此二人無腦思慮簡單容易被人利用，所以推斷他們背后還有人?！?p> 郅正如實(shí)道。
“妙啊！秒??！”
縣令再給郅正倒酒，三人再喝一樽。
“可你又是怎么知道那韓忠濤從仵作那里打聽消息，繼而想要逃跑的？”
縣令陳千秋繼續(xù)追問。
“那潑皮應(yīng)燕與三癩子突然跳出，咱們縣的百姓大人你是知道的，一向喜好看熱鬧，而此時縣中人陸續(xù)往縣衙趕，目的何在？
定是利用他們二人做見不得人的勾當(dāng)。
我思來想去終究不明白，可半路上遇到一鄉(xiāng)里，說他跟兒子吵架，兒子放話要去秦州府郡找外爺。
我聽后一想，那個時候不正是逃之夭夭的大好時機(jī)嘛，于是派我家書童去找兵卒馬三、張四守株待兔，沒想到還真抓到了大魚。”
縣令陳千秋聽后捋著胡子感慨不已：看來有些事情是天注定的，哈哈哈哈！
三人再喝一杯，吃了些飯菜后，郅正想走，卻被能言善辯的功曹史田德旺一直勸酒，郅正拒絕不了，一直暢聊喝酒到天黑。
“郅大人？郅大人？你可是喝醉了？”
功曹史田德旺推搡著趴在酒桌上不停搖頭意欲嘔吐卻大醉不醒的郅正。
“……”
沒想到郅正居然喝醉睡著了。
“大人，他是喝醉了。”
功曹史田德旺接連搖晃了郅正七八下，確認(rèn)完畢后，瞬間冷下臉來。
“來人，送郅大人回府。”
縣令陳千秋命令兩名差役攙扶著郅正回家，而在郅正離開后，門下議曹王素拿著書簡筆墨從附近走了過來。
“你可都記錄好了？”
縣令陳千秋背負(fù)雙手，看著荷花池中的殘?jiān)隆?p> “縣令，小的記錄已畢，一字不落。”
“好！那就那本縣之前所說去辦啊，一定要快，要在明天下午之前送至秦州府郡守那里。”
縣令陳千秋回頭側(cè)目冷視門下議曹王素，順著月光，門下議曹看到了縣令陳千秋那冷酷地眼神，嚇得一哆嗦。
“小的這就去辦?！?p> -----------
月朗星稀，清風(fēng)拂來，蟬鳴少許，蛙叫不停。
“來個人啊，郅家公子回來了。”
兩名差役攙扶著大醉不醒的郅正回到自家院子，向著亮著燈火的正堂喊去，同時聞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檀香。
“來了！來了！別喊了！”
書童孟浪從側(cè)屋跑了出來，就看到一臉酒紅瞇著眼睛沖著他傻笑的郅正。
“謝謝兩位了，少爺就交給我吧?！?p> 書童接過郅正，差役告辭，二人上了三層臺階，可孟浪不敢打擾，郅李氏跪在蒼鷹郅都的牌位之前燒香祈禱。
“浪，我還能飲，撒開我！”
郅正喝的真是多了，竟然撒起酒瘋。
“行了，老夫人正拜你老子呢，別喝了，咱們好好歇著。”
孟浪又抬著郅正往他自己的屋子里走。
“少爺，洗個腳吧?！?p> “洗個屁，我要喝！還要喝！”
郅正躺在木塌上不停來回滾動，嘴里還嘟嘟囔囔，書童孟浪自是懂事，不聲不響地給郅正洗完腳，移到床上蓋好被子，吹滅燈火，自己回去睡覺了。
夜深，郅李氏哭著從正堂走出，感謝亡夫在天之靈庇佑郅正，再回到自己屋子前，特意推開郅正所在屋子的窗戶，借著月光，慈愛地看了一眼。
一城靜默一城鬧，數(shù)百里外的平?jīng)隹h城燈火璀璨，夜火闌珊，勾欄瓦舍伶人唱著地方小曲，不甚熱鬧，更是有那青樓——湖漢樓最是繁華。
“喲，烏大爺，哪陣風(fēng)把您給吹來了？咱這湖漢樓您可是頭一遭來啊?！?p> 一老鴇擠弄著眉眼，擺弄著風(fēng)騷，擠在一八尺大漢之旁，并步而行。
“老子煩心，剛從長安回來，無處排遣，今天特意來照顧照顧你家生意?！?p> 大漢虎頭鋼須銅鈴大小的眼睛，一身的腱子肉，坦胸漏肚，好不豪爽威武，只因心中不快，眉峰相聚，眼神兇悍，面相著實(shí)讓人害怕，站在大門內(nèi)，看著喝酒賞美的賓客掃視一圈。
“……”
臺上演奏胡笳、羌笛的西域美女在看到兇神惡煞的烏家大爺后，嚇得稍加停頓，眼神慌亂，而后繼續(xù)演奏，底下眾賓客從西域美女的臉上感受到了異樣，正欲發(fā)怒或是不解，回頭一看，又灰溜溜地轉(zhuǎn)過腦袋，繼續(xù)喝酒賞美。
“烏家大爺，瞧你把姑娘們給嚇得，咱們是做大廳啊還是雅間？”
“這幫婆娘在上面敲打什么鳥樂器，吵得老子腦袋都大了，雅間！雅間！”
烏家大爺草莽漢子，粗魯?shù)钠?，使得一手好槍棒，刀槍劍戟也頗為稱手，乃是平?jīng)鲆坏纫坏暮脻h，雖然識得些字，但對于什么詩詞歌賦狗屁不通，更別說什么音律了，蒲團(tuán)大的手掌連擺幾下，呼呼生風(fēng)，干脆拒絕。
“那烏家大爺這邊走，欸，對，上樓，咱們上雅間。”
老鴇在前引路，烏家大爺緊隨其后，脫了鞋，進(jìn)得雅間，靠在憑幾上拍桌叫酒。
“上酒！上酒！老子今天要一醉方休！”
老鴇一看烏家大爺來了青樓居然不叫女兒們喝花酒，那她能有多少錢賺，兩個眼睛滴溜溜快速一轉(zhuǎn)，湊上前風(fēng)騷地拍著烏家大爺?shù)募绨颍_始灌迷魂湯。
“烏家大爺，老身女兒二十多個，個個貌美如花，大爺一個人喝悶酒豈不孤單，不如叫上三四個陪烏大爺開開心，這玉臂紅唇，粉黛佳人在旁，烏家大爺可享齊人之福??！”
“你把本大爺當(dāng)什么人了？”
烏家大爺吹胡子瞥眼怒道。
“哎呀，這來湖漢樓的男人還不是都想……那個嘛?！?p> 老鴇和顏悅色地回著。
“哼！你把老子當(dāng)成了外面那些鳥人？”
烏家大爺指著門外的賓客，故意扯著嗓子罵道，同時外面瞬間安靜了下來。
“老身該死，烏家大爺何等的英雄，門外那些色中惡鬼哪能跟您比啊，既然如此，那老身現(xiàn)在就上好酒肥羊？”
老鴇走南闖北這么些年，什么男人沒見過，什么場面沒見過，一張巧嘴說的烏家大爺頓時沒了火氣。
“來它一只六個月的小羊羔，老子也是半個月沒吃到了，酒先來一壺，不！不！不！先來三壺暖暖胃。”
烏家大爺豪氣道，一想到美酒肥羊，口水就往下流。
“好嘞！大爺稍等！老身這就叫人給烏家大爺準(zhǔn)備著！”
老鴇笑著退出雅間，轉(zhuǎn)身準(zhǔn)備關(guān)門之際，美美地白了烏家大爺一眼，嘴里還小聲埋怨著：狗屁好漢，來到青樓不干那等勾當(dāng)，居然把老娘的湖漢樓當(dāng)成了酒肆，他娘的！我呸！
“老鴇，你嘴里不干不凈地嘀咕啥呢？”
烏家大爺歪著頭瞇著眼睛捋著胡子質(zhì)問道。
“烏家大爺，還能說啥，咱這不是夸大爺你海量嘛，三壺好酒，哎呀，這一般人一壺就醉了?！?p> 老鴇趕緊表臉站在門口尷尬一笑。
“哈哈哈哈！來你這鳥妓院，不叫個姑娘，確實(shí)也說不過去，也罷，叫上一個來給本大爺斟酒割肉，本大爺今天也要享受一回，當(dāng)一回真正的大爺?！?p> 烏家大爺摸著大肚子憨笑道。
“哎喲，我家哪位女兒能伺候?yàn)跫掖鬆?，那可是三輩子修來的福分，不知烏家大爺看上誰了？”
老鴇心知大把的錢要來了，趕緊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