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縞素,單薄的身子打街口走過。
她捧著一個木匣子,匣子盛著疊放整齊的一件血衣。
她的身后是一個婢女提著藤編籃子沿路灑冥錢,正抽抽搭搭地哭著。
徐清慧停住腳步,用自己的繡帕為婢女擦掉眼淚。
“我的小姐啊……”婢女沒憋住,哭出了聲,“你的命為什么這么苦?!?p> 徐清慧的帕子沒拿穩(wěn),飄落在地。她手指豎起,放在唇上示意,“環(huán)兒,我不苦?!?p> 被喚作環(huán)兒的丫頭點點頭,她猛吸好幾口氣才緩過勁,“小姐,姑爺家現(xiàn)在成了這副模樣,你怎么還……”
徐清慧用指腹按在她唇角,“這是上天的安排,我們沒辦法改變。還是快些走吧,再晚些你更怕了。”
環(huán)兒抿抿唇,小姐的體溫還殘留在嘴角,她的小姐總是這樣溫柔體貼。她邁開步子追上去,拋灑著冥錢。
嘴里低聲念著:“大鬼小鬼快走開,別驚擾了我家小姐。”
云岫坐在屋頂上看著主仆二人漸行漸遠(yuǎn),嘲諷道:“如此有情義的女子,當(dāng)真是這世間難得,這是做給人看,還是做給鬼看?”
“云姑娘此言差矣,”棧渡放柔的目光凝在枕著他大腿小憩的小丫頭臉上,“徐三小姐現(xiàn)在還沒被外界輿論壓垮,單論她的心性,尋常閨中小姐是比不得的。今日劉府里出了這么大的事,她背負(fù)的壓力就更重了……”
想到慘死家中的上百口人,云岫胃里有些翻騰,那些殘缺的尸身留存的畫面還在眼前揮之不去。
徐清慧確實只能在晚上祭奠,大婚之日新郎官被冒充她的人一刀斃命,次日劉家被滅滿門,離奇的事件都被世俗歸為“喪門星”惹的事,這個高帽一戴上,這輩子都甭想摘下來。
她這一生不能再嫁,只能被困在徐家院子里度過余生。
云岫竟對這女子有一絲憐憫。她并非悲天憫人的善類,徐清慧對她來講不過是路人,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甲乙丙丁中的一員,她的人生和自己完全沒有交集,只是哀嘆她時運不濟,命途多舛罷了。
寫煙定然不知一己之私給別人造成了多大困擾。云岫想到,就算寫煙知曉,最多會評一句——命!
命數(shù)注定了生死輪回,躲不掉的劫數(shù),只能悉數(shù)照收。徐清慧就是蕓蕓眾生里的一人,本該按著命運的軌跡行進(jìn)。
棧渡斜眼一瞥,輕笑道:“云姑娘心軟了?”
“我有什么心軟不心軟的說法!”
“也對,這事與你沒有任何瓜葛?!睏6奢p柔地?fù)嶂山j(luò)的頭發(fā),“她是騙你的。”
“誰?”
“蒙絡(luò)?!?p> 云岫偏頭再度觀察起安然入夢的小姑娘。
棧渡道:“她是蒙歌的妹妹,不過十二歲罷了?!?p> 瞧見云岫臉上那種哭笑不得的表情,棧渡又補充了一句:“這小鬼平日里就愛戲弄人,說起謊來是眼睛都不帶眨的,你莫要被她幾句話給唬住了。待會兒她起來定是不會認(rèn)她騙過你?!?p> 云岫不禁苦笑,她竟然被一個十二歲的小丫頭哄的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
她到底應(yīng)該掩面而泣,還是應(yīng)該大笑幾聲?
“小姐!”不遠(yuǎn)處傳來一聲驚呼,云岫順著聲源追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