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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策之云謀天下

第一章 三碗酒

江山策之云謀天下 行走的葉阿回 2544 2019-07-07 22:31:26

  萬歲元年,凌城。

  酒旗翻飛,路邊上還有被人踩踏后殘留的碎柳絮,又是一年四月天。

  云岫使勁吸溜下鼻子。

  好香的米粥!

  正欲抬腿邁進粥鋪,忽的一聲驚堂木,滯住了她懸空的腳。

  “且說那廟堂上的女帝君……”

  她轉(zhuǎn)悠進了隔壁的酒家。

  小二熱情地迎上來,“姑娘,店里有煨好的米酒,可是要來上一碗暖暖身子?”

  凌城毗鄰北疆,冬日霜雪來得早,去得晚,盡管柳絮紛飛,和煦的陽光普照大地,但風一過,身子都會抖上一抖。

  “來一碗稀粥?!?p>  “得嘞,米粥一碗……”

  她指尖輕叩桌面,聽著那說書人的故事。

  “陛下自小禮佛,摒棄華服,只穿那素凈衣裙,用的是蓮臺上日日祝禱,香燭熏過的帕子,每逢初一十五都只取用素齋。上天感念,此女潛心修行,十余年如一日,如此堅毅,靈臺清明,日后必能成就一代明君,不論是早先定下的皇太女,還是幾位皇子皇女,紛紛主動讓位……”

  能不主動嗎?死的死,傷的傷,還有一個半瘋半癲,六皇子打小便是暴虐成性,這江山社稷自然是與他無緣。后面那幾位皇子皇女都不出眾,十三皇女倒是機敏天下知,可惜……

  說書人繼續(xù)講道:“陛下宅心仁厚,親自為十三皇女挑選了夫婿,選中了大司徒大人的嫡子,擇日成婚,送嫁當天,陛下望著二位新人無聲落淚……”

  大家皆道女帝仁慈寬宥,待弟、妹甚好。

  云岫扒一口粥,不置可否。

  與己無關之事,當作耳旁風便可。

  “大理寺少卿,葉大人,生得極美,本是陛下舉薦,又成績斐然,郎才女貌堪為陛下良配,只可惜,府中走水,仆役丫頭都去了大半,那張美甚之臉毀于火中……”

  “那可怎么辦呢?”

  說書人一拍驚堂木,“這位兄臺問得好,陛下心善,擢葉大人大理寺卿之位?!?p>  有人在喝彩,女帝果真仁厚無私,情郎相貌已毀不能做一國之君的夫婿,但給他升了官,真是有情有義,一國之主做到如此已是仁至義盡。

  有個褐衣中年人高聲說道:“我年節(jié)之時剛好在盛京走親訪友,我還見陛下穿著素色衣裙在鬧市中體察民情,賞了一個面人郎一錠金子呢?!?p>  “陛下憐恤則個?!?p>  云岫叫了一碟小菜,說書人端著盤要了好些茶錢。

  “再與你們講個北疆王府的事兒?!?p>  北疆王府……

  與先帝一起打江山的景安王,后受封在了北疆,王爵世襲制。

  建熹五年十月,帝急詔景安王納蘭無衣平扶桑之亂,途中遇襲,納蘭無衣于突圍一戰(zhàn)中身中流矢,歿。納蘭無衣留幼女安置于景安王府,三弟納蘭無心承景安王位,與扶桑和談,贈糧食萬石,駿馬百余匹,以及美姬十名與扶桑族首領克爾答氏,自此停戰(zhàn),此間事了,國泰民安,一片祥和。

  驚堂木一震。

  “說起那納蘭世家,榮寵不衰,納蘭氏四子皆有非凡才能,天不憐惜,奪了長子性命??蓱z一代英雄就此殞了。今兒個咱不談納蘭四子,只談談那云輕營,何為云輕?來時不著痕跡,走時尸橫遍地,驍勇巾幗,須眉不及。女子戍守邊疆,不亞于男兒的豪氣,這要歸功于納蘭世家年輕一輩第一人——納蘭千凜,以女兒之身襲將軍之位,戰(zhàn)時勇猛,戰(zhàn)功赫赫,紅顏多薄命,去年冬,歿于虎牙嶺一役。帶出十六人,回來十六人,只將軍一人,遺骸歸故里?!?p>  一片唏噓,甚至有人低聲啜泣。

  感念女帝慈悲,可惜將軍薄命。

  云岫漠然地聽著眾人談論那納蘭氏的事跡。

  地處邊疆,山高皇帝遠的地方自然是多了一份率真與直爽,天王老子管不得悠悠眾口。

  這里的百姓論起王公貴族的宅邸之事不過是茶飯后的笑資。

  納蘭千凜,不過是一處墳塋的碑文上刻的一個名字罷了,塵歸塵,土歸土。

  已逝之人自是解脫,活著的人,只能在這十丈軟紅之間摸爬滾打,不知明日。

  只想身如流水,待它晝夜不息奔流不止,渾渾噩噩之中緩緩老去。

  可惜,心如流水,未能有半刻停歇,在澎湃的波濤之中清醒地活著。

  人間至苦。

  “公子爺,您里邊兒請。”

  粗衣小二一甩汗巾,哈著腰將錦衣男子迎了進去。

  白靴上并沒有沾惹路上的風沙,他持劍款款落座。

  好生俊美的公子哥,這是云岫對他的第一印象。這種看上去非富即貴的公子怎得來了這類小酒館?

  好奇心驅(qū)使,她忍不住多瞅了幾眼。

  那位爺似乎察覺到了云岫的目光,微微側(cè)頭,含笑示意,而后又轉(zhuǎn)回只盯這一張方寸木桌。

  “來三壇離人醉!”錦衣人招呼著小二哥,她怔住了,這酒聽名字很具詩意,實則是粗人才喝的酒水,雖說比之一般被用來暖身子的酒是多了份清冽馨香的口感,但是后勁卻是極大的,若是心中有事,是斷不能以此酒澆愁的……

  “來咧,客官您慢用?!痹谒秀敝g,酒已擺好。

  他將一個土陶碗用一方錦緞仔細擦拭后擺在桌上,斟滿。捧碗,對天遙寄。

  “第一碗酒,敬這山川河海日月星辰盡數(shù)可容的天地連方寸爛土都不愿留予我?!?p>  兩指拈著碗邊,倒在了桌腳處,惹得未掃盡的塵埃凝作一塊。

  長袖掃過桌邊,碗放在酒壇前微震,靴上依舊雪白如故,此人不可小覷,非尋常之人可比擬。

  趕忙收回目光。

  “第二碗酒,”他舉碗,一飲而盡,“敬自己,茍活于世背負萬千債,不得還。”

  她雖是低頭小口啜著白粥,但眼角余光一直定在他身上。

  “第三碗,”他頓了頓,“敬你,心計無雙,弱也弱得,狠也狠得,掩面時有多嬌羞溫婉,操刀時便有多狠心決然?!?p>  “啪?!鼻宕嘁宦曧??!靶《?,再拿個碗來!”

  伏在桌上,他以手支額,沉痛難耐。

  小二恭敬地將碗放在他桌上,不敢多話,垂手退開。

  “小二哥,過來?!痹漆墩惺质疽?。

  “客官您還需要點什么?”小二的手在粗布衣服上輕輕擦了擦,憨厚地笑著。

  “給本……本姑娘來一壇離人醉!”云岫豪氣地揮手。

  小二怔了怔,一個姑娘家怎能喝這么烈的酒,想要勸解幾句,云岫灼灼的目光凝在他身上,本著顧客為尊,他下一瞬清脆地應了聲:“得嘞!”轉(zhuǎn)眼便抱來一壇酒掀了蓋。

  不算馥郁又帶著辛辣的清冽味道放肆地鉆進云岫的鼻子。

  隔桌的男子仰頭一碗接一碗將酒水往嘴里送。似乎剛才那沉痛的模樣從未出現(xiàn)過。

  云岫定了定神,取過桌上的陶杯,她是不能像那男子一般灌酒入喉的。

  她對著杯里哈了口氣,瞇起眼瞧了瞧杯底,放在桌上,抱起酒壇斟滿杯。

  素手纖纖握住那似夾雜著綠草的黃土顏色的陶杯,對著隔桌男子一舉。

  “第一杯酒。敬春風十里悍然摔碗的你,以及,蓂落之日初見驚艷的我自己?!?p>  仰頭倒入,云岫咧了嘴。

  這酒果真烈,比之塞上的陳情酒還要辣上三分。

  再斟。

  “第二杯酒。敬那十丈軟紅高頭大馬紙醉金迷的過去,以及,曉看天色暮看云的如今?!?p>  此時,她已經(jīng)醉了。

  “第三杯酒?!痹漆额D了頓,“敬……”

  “敬姑娘如此豪爽,區(qū)區(qū)先干為敬?!辈恢\衣男子何時站到云岫桌旁,端著酒碗一笑。

  虛晃的景,有美一人。

  這一笑,有如乍起之華光,璀璨而不真實。而更為燦爛的是這人的容顏,似綺麗萬象匯聚于一點,造物主以繪丹青卷之妙手執(zhí)筆落在了他的眉眼之間。

  只見得那瀲滟眼波流轉(zhuǎn),待明眸一轉(zhuǎn),驚艷萬里河山。

  這會,他將碗隨意擱在桌上。

  “你來了……”青蔥指虛虛地點了過去。

行走的葉阿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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