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簾將陽光遮擋住,整個房間烏煙瘴氣,床頭柜上的煙灰缸已經(jīng)堆滿了煙頭,手腳仿佛長出了鎖鏈,將他的身與心困在這間房子里。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前世那個出租屋,整個世界都是灰蒙渾沌。
表面越開心,越幽默的人,心里面越藏著更多黑暗的東西。
現(xiàn)在的陸銘成什么樣了?臉色蒼白,頭上冒著虛汗,黑眼圈好像剛染上去的一樣,他無法入睡,一有風吹草動就會驚醒,身心好像都壓著一塊石頭,干脆就起來,正顫顫巍巍的拿著打火機點煙。他已經(jīng)瀕臨崩潰了。
在這個世界里,陸銘生活還算如意,也收獲了很多前世不可能會得到的東西。
原以為這些東西已經(jīng)讓他痊愈。性格逐漸開朗,人格也開始健全。
只是沒想到,原來抑郁一直隱藏在他人格潛意識深處,只不過他一直在逃避,不愿意去想。他用幽默試圖隱藏,用玩笑嘗試逃避,但事實證明,自欺欺人還是無法解決問題,反而讓積壓出來的負面情緒一下子將他吞噬。
你無法去問一個抑郁癥患者為什么會突然抑郁,就像癌癥患者永遠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得癌一樣。
可能是這首歌編寫得太好吧,讓他想起之前那些不愿意去想的事情,他已經(jīng)被音樂本身所傳遞出的能量糾纏住,精神調(diào)節(jié)機制已經(jīng)崩潰,情緒管理機能已經(jīng)損壞。
他控制不住自己,那些事情已經(jīng)像夢魘一般纏繞在他身上。
但他的心里最主要的沖突和掙扎也不是這個,而是因為他想當一個自己心目中最好的那種歌手。
他認為,一個藝術家的宿命是表達,一個歌手的責任是講好故事,他連沉浸于故事之中、試圖感同身受的勇氣都沒有,有什么資格當一個歌手?
就這樣,這股黑色能量讓他感到羞恥與恐懼,充滿對自己的恨意。
手機鈴聲突然想起,陸銘望著聯(lián)系人一欄寫著的老樊,想了很久,還是接通了。
“喂,陸銘,怎么這么久才接電話,我告訴你,哥現(xiàn)在發(fā)達了,都巡演到這來了,今晚咱哥倆聚一聚,老地方見。”
“嗯。”
麻醉也許可以讓自己好受點。
...
凌晨,街上已經(jīng)沒有了喧囂很久,一排排的路燈似乎也已經(jīng)疲憊,無力發(fā)散著幽冷的光,整座城市已經(jīng)開始黯淡。
沿著一條支路,拐彎抹角,卻還有一家小破餐館與周圍格格不入。
這里燈火明亮,剛下班的大老爺們光著膀子吹牛打屁,有個人喝醉了酒,興起時放聲高歌,忽然又號啕大哭,沒有人勸他,大家只是沉默,生活不易,各人有各人的難處。
陸銘也在這,一杯一杯的喝著酒,光照在他蒼白的臉上,似乎又給他渡上了一層陰冷。前幾天陽光開朗的大小伙,此時顯得病態(tài),就像斷了毒的癮君子一樣。
老樊也說累了,得不到什么回應,有些索然無味,他已經(jīng)想盡了辦法搞怪逗笑,卻還是幫不到陸銘什么。
沉默了一小會,老樊也不再做無用功,他已經(jīng)明白陸銘是需要心理上的幫助。
“如果你實在抑制不住情緒,不如讓它流出來吧。”
陸銘的眼睛稍微有些神色,望向老樊,流露出來的卻是憤怒,你根本不知道這些東西讓我有多痛苦。
老樊懂他眼神里所想要表達的東西,卻還是自顧自的說。
“它不能只是藏在你心里,它得流露在外部世界,才能從而轉(zhuǎn)化為生命力。”
“你不是唱歌嗎,唱歌多好,你把你的情緒和壓力唱成歌釋放出來,為什么要懼怕它?”
“你不要想著去消滅它,它本來就是客觀存在,是你身體、記憶的一部分。你要去擁抱它,認識它,接納它?!?p> 很難想象,老樊會說出這么有哲理性的話,陸銘這回倒是稍微聽進去了一點,拿起酒杯和老樊碰了一下。
“多出去走走,多經(jīng)歷點事?!?p> 老樊又多說了一句,便不再開口。
兩人一直坐到了凌晨四點,老板即將收攤,分道揚鑣之際,陸銘終于稍微想開了一些。
“我會出去走走的。”
陸銘望向老樊,老樊什么也沒說,只是朝他豎起大拇指,敢于直面黑暗的人都是最有勇氣的人。
...
陸銘想明白了一點,他的人生才剛剛開始,還有更多的事情需要他做。
既然這個坎還沒辦法過去,那就先繞著走,做完了其他事情再回頭試著解決。
回到家了,將房間收拾通風,把煙連帶著煙灰缸全給扔了,陸銘便安安心心躺在床上睡覺。
...
一覺睡了一天,陸銘才醒了過來,腦子發(fā)懵,這睡眠質(zhì)量還是有點差,看來光喊幾句口號確實暫時還解決不了問題。
他也不打算去想那么多了,抄起手機就給霍文思打電話。
“喂,陸銘,昨天怎么聯(lián)系不到你,多大個人了你還玩消失,我是你的經(jīng)紀人,有權力對你負責,你去哪必須得告訴我,萬一出什么事怎么辦?聽到?jīng)]有?”
一接通就是一頓河東獅吼,差點把陸銘震聾,發(fā)脾氣的女人實在太可怕,陸銘也不敢說什么,只能喊姐。
“文思姐,幫我接個活動吧,要離這里遠的,越遠越好?!?p> “你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出,遠的地方,也不是沒有,東北你去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