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孩子!知道是誰救了你嗎?!”
林陽繼續(xù)嚼著嘴里的蜜餞,掃了一眼崔九真,說道:“是你?!?p> “那既然如此,我便是你的恩人,你是不是應該對我道謝一聲?”崔九真開始一步一步地引導林陽。
林陽點了點頭,肯定說道:“要的?!?p> 兩人又是沉默了一會兒,反正林陽在早就習慣了這種冷場面,處之泰然。反倒是崔九真,坐立不安了一會兒,張嘴說教道:“以后你還是少穿那一身黑吧。陛下不喜歡這個顏色,靜貴妃也不喜歡,這個顏色在京城……比較晦氣。”
說的跟唱的一樣好聽,林陽差點就要相信了。
其實喜歡一個人,跟衣服有什么關系?她穿灰色的袍子去見林靜嫻,精心打扮,還不是被潑了一身茶水?不管變成什么樣子,林陽還是林陽,她還是那個不受姑母待見的,沒有母親父親的可憐蟲。
崔九真這話,好像一件衣服就可以把這個人的一切都可以遮蓋住了似的。
何其荒謬。
“我穿什么衣服,關你鳥事?”還是一腔渾話,還是實打實的漠北痞氣。
崔九真當下臉就氣紅了。自打他當上了大覡,直到現(xiàn)在,還是第一次心里面被人氣的火燎燎的。
他好心好意的提醒這孩子一句,卻換回了這么些渾話。
“你……你這是和恩人說話的語氣嗎?”
林陽面不改色,拋出來的問題卻是平地驚雷,直接將崔九真問怔住了。
她轉了轉眸子,然后斜著看崔九真,臉色不是很好,問道:“我倒是有個問題想問問覡,為何幾次三番在陛下面前說我是血日之災?”
崔九真臉色一變,她怎么知道的?
林陽還沒有停,摩挲著自己的下巴,瞇眼,自言自語道:“當初你在皇陵打死也不愿意對我說我的出身,我現(xiàn)在似乎能猜透其中的一二了……我出生的時候,天上其實出現(xiàn)了血日,是吧?”
林陽湊近了崔九真,說出來的話讓崔九真后背一陣發(fā)涼。
“你怎么知道血日之災的?”
林陽卻沒有解釋,只是繼續(xù)自己的推理,將崔九真逼到退無可退的地步。
“當初我姑母生孩子的時候,天上可是出現(xiàn)血日了呢。”
“你!”崔九真臉色一白。
“再加上我這張長得像極了陛下的臉……我其實是陛下的孩子,是吧?”
林陽渴望地看著崔九真,希望他能對自己說:對,她就是陛下的孩子。
崔九真被那雙充滿希翼的眼睛看久了,漸漸也就軟了心腸,真的就這么笑著說道:“對,你是陛下的孩子,所以他才留你在京城,只為時??梢砸姷侥?。行了吧?高興了吧?”
那個孩子先是一愣,不可置信地看著他,繼而眼底爆發(fā)出一抹極為高興閃亮的光芒,嘴角無意識地咧開,傻笑著,活活像漠北的傻羊駝似的。
淳熙四年,姑母為陛下生下了一個孩子。這個孩子生在血日里,出生之后被神武皇帝抱在臣子跟前,當即取了名字,就叫金陽。
金陽是端朝的第三個孩子,是端朝的三皇子,只可惜的是這個孩子足月的時候夭折了。
之后三皇子便成了一個禁忌,誰也不能提起,漸漸也就被眾人遺忘了這個變故。
金陽……金陽……
陽,血日。
林陽。
那個三皇子竟是自己。
難怪姑母每每看見自己態(tài)度總是那么古怪。也難怪自己長得那么像陛下。
原來是這層緣故在其中。
自己生在血日里,所以才被崔九真提防。他也說了自己是災星了。
難怪自己才滿月就被母親拋棄,丟給了林熹。
林熹是對的,他說母親并沒有你想象的那么美好,她已經丟下了你了,此生自然不想再看見你……原來是真的。
他什么都知道,所以才可憐自己,督促自己變強。
直到這個時候,林陽才真正明白了林熹。
林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心里歡喜,討好性地拿了一個蜜餞塞到了崔九真的手里,巴結道:“你吃,你吃。”
崔九真很是無語地接過了蜜餞,有些后悔自己剛才的心軟。
林陽傻笑了片刻,但卻突然想起了什么,收了臉上的笑容,嘆息一聲,靜靜地看著窗外的黃昏。
崔九真拉了一把椅子坐下了,點了一盞燈,打算查看一下林陽的傷口。
就在他檢查傷口的時候,林陽卻突然湊近了他,聲音中帶有絲絲笑意,低聲問道:“大覡,你知道我為什么遲遲不愿意離去嗎?”
崔九真有些不習慣旁人的靠近,稍微向后傾了傾,嗯了一聲,回道:“是為了林靜嫻吧?!?p> 林陽搖了搖頭,臉上浮現(xiàn)出了一抹極為燦爛的笑意,直直地看著崔九真的眼睛。崔九真第一次看那孩子笑,燦若朝陽,無比絢爛——難怪京城里的女孩兒們會那么喜歡林陽。
被這笑容動搖了心智,崔九真移開了眸子,目光閃爍,不再與林陽對視。
“我絕不會離開?!薄拔蚁矚g林靜嫻?!薄跋矚g這里的蜜餞。”
“也喜歡覡。”
聞此,崔九真嚇了一跳,臉上紅到了脖子。這孩子沒個正經,平常說話七分是假,現(xiàn)在看來,連那剩下的三分都是假的了!
“你在說些什么渾話?!”
林陽只是笑著,然后說了一句讓崔九真差點暈過去的話?!按笠?,請你也喜歡我,然后咱們之間生個孩子吧。”
崔九真向后退了好幾步,靠墻才勉強站穩(wěn),顫巍巍地指著笑得歡快的林陽,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林陽看到崔九真臉紅的樣子,沒心沒肺地大笑了起來。指著崔九真,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崔九真看著她沒心沒肺的樣子,無法將那個血腥之中的瘋子與這個孩子聯(lián)想起來。
不自覺的,崔九真問她:“你不會傷害他們的,是不是?”
“傷害誰啊?”
“那些無辜的人。你不會傷害他們,是不是?”
林陽一愣,不知道崔九真為什么要問自己這個問題。但她還是回答了他,肯定道:“我自然是不會傷害那些無辜之人的。”
她在說謊——不會傷害那些無辜之人?林陽手下無辜之人的亡魂有多少,恐怕她自己都數(shù)不過來了。
但此時她在崔九真面前保證了。在覡面前說的話,是約定,是契約。
崔九真臉上露出了一道滿意的笑。
林陽勾了勾手,手掌心的兩道傷疤有些火辣辣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