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禮物
元書意在里屋坐下,舒舒服服泡著腳,別提多享受了。
想必高景行今夜是不會過來了,左右還睡不著,她讓桃依去喚了元府那四個小丫頭進(jìn)來。
一個個端詳過去,倒都是普通之姿。
“你們可有名字?”元書意動了動腳,手撐著椅子,看向那幾個小丫頭。
“請少夫人給奴婢們賜名?!?p> 又看桃依一臉平靜,并沒有意外。
元書意點(diǎn)點(diǎn)頭,看著這個身著水綠青衫的小丫頭,笑了:“你是管著她們幾個的?”
“回少夫人,在元府是奴婢管著她們,如今到了少夫人屋里都聽少夫人安排?!?p> “嗯……”元書意點(diǎn)點(diǎn)頭,“桃依你不是給我熱了吃的?”
桃依也不是蠢笨的,知道元書意私下有話要對這四個丫頭說。
雖然聶氏說過要盯緊,但人家是少夫人,和幾個原來府里的丫頭說話,她一個奴婢沒有權(quán)利說不。
“奴婢這就去看看?!?p> 那邊屋門一關(guān),元書意眉頭就開始皺了起來。
跟前那四個小丫頭本也以為元書意是有什么要事要單獨(dú)和她們說,可桃依都走了有一會兒了,怎么還是沒見元書意說話?
四個小丫頭微微動了身形,元書意眉頭憋不住松了松,拿起身邊的帕子佯裝擦淚:“唉……”
“少夫人……”四個小丫頭有些搞不清狀況,但還是緊張的湊前了一些。
“唉,”元書意復(fù)嘆了一聲,“這幾日你們也瞧見了,我在元府是個什么樣的,不知是上吊時出了問題,還是落水時出了問題,我如今吶,這腦子里像有了毛病似的,一日日的竟將以前的事給忘了去……”
透過帕子瞅見那四個小丫頭皆是變了臉色,元書意抽了抽鼻子,又醞釀起來:“我真是怕啊,怕哪一日連自己是誰都弄不清了,到時可不得讓高家給趕回去?我這命怎的這么曲折?才回了元家,立馬又嫁了人,眼下又記不清事,往后在高家該怎么自處?。靠倸w容易讓人瞧出破綻去,到時候可不是都得送回去……”
果然,那四個小丫頭面色各異,你看我我看你的各自都思揣起來。
元書意撤下帕子,眼里閃爍著水汽,再蹙上眉頭,那模樣確實(shí)是可憐。
嘆了口氣,理了理手上的衣袖,接著忽悠:“唉,你們?nèi)羰怯邢牖厝サ?,現(xiàn)在可以說說,明日一早我派人送你們回去,想來在我的大喜日子里,元府也沒人會為難你們?!?p> 只聽噗通噗通幾聲,眼前幾道人影悉數(shù)跪落在地。
“求少夫人可憐,奴婢只想跟著少夫人,哪里都不想去!”
“求少夫人饒命!”
“少夫人……”
“……”
“你們這又是何必呢……”元書意從一旁的柜子里抽了幾張薄紙出來,一張一張的攤開擺在桌上,“這些是你們四人的賣身契,不想回元府也可,賣身契你們拿著,想去哪兒去哪兒,離開京城也是可以的,往后見了元家的人,大可說是我發(fā)落了你們,他們也不會平白無故再為難。”
方才一直給元書意回話的那個小丫頭抖著肩,匍匐在地的小腦袋里已經(jīng)在思量了。
“我也不是詐你們,跟著我往后不一定可同富貴,但一定會多患難,你們也應(yīng)該知道高家不是單門獨(dú)戶,這一大家子的人,我對付她們?nèi)菀走€是她們對付我容易?。俊边@話也是真的。
為奴為婢的,命向來不在自己手里,眼下也是個重新開始的活路,她也不想困著她們。
“這賣身契你們就拿著了,無論往后你們是走是留,都收好罷,給你們一晚上時間,要走不用通報我,不走就繼續(xù)待著,”元書意又從那柜子里拿出幾袋銀子,放在那四張賣身契上,“這是給你們往后營生的銀兩,雖然不多,安置好門戶再做點(diǎn)買賣還是足夠的?!?p> 每個錢袋里都是五十兩碎銀子。賣身契和銀子都是今日她吩咐桃依找好放在這個柜子里的,為的就是這一會兒。
“少夫人……”那丫頭還想再說點(diǎn)什么。
元書意揮了揮手,看著那四個小身影匍匐著,心里也不是滋味:“別跪了,動不動就跪,往后落下病痛還要不要腿了?拿好自己的那份都下去,想好了收拾收拾明早離開,去哪兒我不過問,你們自己決定?!?p> 那四個小丫頭也不敢再做聲,乖乖的過來拿了自己的那份賣身契和錢袋,統(tǒng)一給元書意行禮就出去了。
桃依回來就看到元書意已經(jīng)半躺在梨花月洞床上,像是入睡了。
“少夫人……”桃依輕聲喚了一句。
元書意翻了個身看過去。
桃依小心拿著食盒,見她還沒睡,抿嘴一笑:“少夫人,宵夜拿回來了。”
卻沒成想元書意問了一句:“知道你們大爺在哪兒嗎?”
桃依愣了愣,直到元書意傾身吹滅床邊的那盞油燈,才回過神來忙應(yīng)道:“知、知道?!?p> “那就給大爺送去罷,就說我初來乍到?jīng)]什么拿得出手的東西,權(quán)且先給個見面禮吧,”元書意拉下床邊的帳子,看還亮著燭光的外廳,還有站在那里的那抹僵直身影,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禮輕情意重,希望大爺別嫌棄的好?!?p> “她真是這么說的?”
高景行手一頓,外書房里只在桌案這側(cè)點(diǎn)了雙燈,桃依站在離房門沒幾步的地方,高景行手上那柄長劍劍光凜冽,恰好直照過來,嚇得桃依縮了縮腳。
“少夫人是這么交代奴婢給大爺帶話的?!碧乙缿?zhàn)戰(zhàn)兢兢的回道。
高景行瞥了一眼桃依還拿在手里的食盒:“是她做的?”
“是少夫人吩咐小廚房做的……”桃依一哆嗦,沒敢說是元書意半途不要了再拿過來的……
高景行哪里是這么好糊弄的,劍眉一展,寒氣滲人:“我的院里不養(yǎng)滿口胡言的奴才,哪來的滾回哪去?!?p> 桃依身子一軟,頓時跌落在地。
這下也不管別的了,放下食盒端正了身子就給高景行連連叩頭:“奴婢知錯奴婢知錯了,是少夫人晚間想吃宵夜命奴婢去拿了,奴婢回去的時候少夫人說要歇下不吃了命奴婢給大爺送來,還吩咐了那些話,千真萬確,奴婢知錯了,求大爺寬恕,不要將奴婢趕出去……”
這一刻她什么心思都沒有了。
若是就這么被趕出去,就這么回到夫人院里,她哪里還會有以前的風(fēng)光?
她只會成為滿府的笑話……她不要回去!
哐當(dāng)一聲,長劍入鞘。
禮輕情意重?
呵。
唇邊溢出霜寒之氣,高景行漸漸瞇起了眼。
“下去,別讓我說第二遍?!?p> 桃依聽得那哐當(dāng)一聲后半點(diǎn)動靜都不敢發(fā)出,這么些年大爺?shù)钠馑⒉磺宄纱鬆斣谶吺墓谒侵赖?,此時那些聽過的關(guān)于高景行的傳聞拼命的竄了上來。
高景行冷血無情鬼面魔心,屠城之時一個不留,一個不留啊……
要不……去求少夫人?
桌案后頭坐著的高景行著實(shí)讓她害怕,也只能堅定的抓住最后一個辦法。
雖然這件事就是由少夫人讓她送宵夜引起的,可是能救她的也確實(shí)只有少夫人。
打定主意,饒是一顆心像是墜落進(jìn)了冰窟,桃依還是沒忘了規(guī)矩,給高景行行過禮才退了下去。
怎么說,雖然才和元書意相處不過半日,但桃依篤定的相信,只有元書意才能改變大爺?shù)臎Q定。
沒有理由,只憑直覺。
月色澄亮,躺在床上的元書意攬著薄被,睜眼看著帳頂,毫無睡意。
屋子里只留了外廳那對大號紅燭在持續(xù)燃著,執(zhí)著的占據(jù)著元書意余光的視線。
本是有許多事可想可理,但這么一會兒了,她的腦子里依舊一片空白。
發(fā)了長長的一陣呆,她才長嘆了一聲。
“難道真的是真的?”
難道她真的就是穿越了?難道她真的就要這樣每個夜晚都看著這個帳頂入睡?
真的要插手高家的家事?真的要待在這不確定的環(huán)境之中?
“真的要獨(dú)守空房了?”帳門一飄,高景行就躺在了元書意的身側(cè)。
嘲諷的笑意。
沒有一絲絲防備,元書意只僵住一秒,接著抬腳就要將突然入帳的人踢出去:“你才獨(dú)守空房你全家都獨(dú)守空房王八蛋別想欺負(fù)你姑奶奶你給我滾出——”
一只粗糙的大手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捂住了她的嘴巴。
她再想掙扎,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什么時候被逼到了最里側(cè),背后緊貼的就是堅固的墻壁,雙手被另一只同樣粗糙的大手牢牢扣住。
“你干嘛!”從高景行躺在她身側(cè)的時候,元書意就看清是他了。
不會是現(xiàn)在又反悔想圓房了吧?她可不同意!
想到打起來不是他對手,元書意暗自著急,要怎么掐了他那些不應(yīng)該有的念頭?
“高家怎么都比外頭好,你真成了少夫人后半輩子有享不盡的富貴榮華,不好么?!备呔靶锌粗獣猓茨请p方才還驚慌的眼,聽著他的話漸漸的冷了下來。
“大爺,我一沒姿色,二沒意愿,三沒價值,你上我,難道就為了爽一爽?”元書意今日是瞧見過現(xiàn)在的自己是什么模樣的。
巧合得不得了,這副身子的臉和她作為二十一世紀(jì)大好青年的臉那是一毛一樣,扔人海里淘都淘不出來的那種,他當(dāng)真下得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