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太陽幾近落山,陸宣這才想起今日還未曾前往嘉苑坊尋那陶木匠,想得今日也還未進(jìn)飯食,見武陽還在院落里忙活著,便招呼了其一聲,讓他去附近酒肆買些吃食酒水,特意叫他多買只燒雞。
武陽只得照辦。
不多時武陽回返,二人便一同前往嘉苑坊。
路上陸宣跟武陽簡單說了自己欲習(xí)得幾手木藝一事,只不過現(xiàn)在倒是在這陶木匠這碰了一鼻子灰。
......
“陶老爺子,在不在?
小子我又來啦,今天有些瑣事,這才晚了些,老先生切莫怪啊”,雖然院內(nèi)沒有動靜,但是陸宣神識還是察覺到了陶木匠所在。
聽得那小家伙又來了,陶木匠下意識地呼吸一緊。
陸宣心下笑了笑,眼睛朝里瞄了瞄,刻意高聲道,“武陽,既然今日來的不時候,尋人不遇,你我就在人家門口小飲一番吧,不然豈不辜負(fù)了這好酒好菜”?
武陽立刻會意,連忙跟到,“就是就是,今兒我去買酒,店家還特意說他這酒可是留了好些年份吶”。
“蹬蹬瞪”。
聽得院子里傳來的陣陣腳步聲,陸宣臉上不禁一陣莞爾。
陶鏞開門一看,正是此前來過的那個小子,竟還有個小跟班,臉上一拉,見陸宣似是一臉壞笑,嘴里便不住嚷嚷著,“笑什么笑,兩個賴皮小子,倒是打的好算盤,把老陶我性子摸個通透”,
鼻子微微一聳,冷哼了一聲,
“進(jìn)來吧,擱街面上耍什么潑,你們不要面皮,老夫還要點臉面的”。
陸宣武陽相視一笑。
待到院中的一副桌椅旁落定,陸宣示意一眼,武陽上前將帶著的酒食打開放好,隨后問道,“老先生不知家中廚事之地在哪,小子來前疏漏,忘了備些杯箸,還請老先生不吝賜下”。
這武陽跟著陸宣一段時日,耳濡目染下,也學(xué)得半斤八兩的文縐縐,只是有些不倫不類。
陶鏞一聽這話,眉毛一挑,搭眼斜楞了一眼陸宣,又朝武陽沒好氣道,“這般多事,等著”,重重哼了一聲,這才朝屋里而去。
陸宣打量了一番這間小院落,東西不多,倒是有些雜亂,近邊墻根地下凌亂放著不少木料,上邊就一簡單棚子遮著,其他零零碎碎木板碎塊也零散放著,還有一座似是根雕之物在角落里放著,
不過看樣子似乎只是做到了一半,還剩下不少原生木料就那么暴露在半空中,到叫人可惜。
院子中唯一還算整齊的就是這副桌椅,
哦,不遠(yuǎn)處還有一個老年搖椅,想必此物多半就是陶木匠白天藉此曬曬太陽用的吧,陸宣暗暗想到,
不過嘛,這等手藝真是沒的說,神識一掃之下,觀的分毫入微,木料選用的就不一般,細(xì)密緊實,打磨雕刻更是細(xì)致無有遺漏,雖不知道是過了多少年月,可也未見有所殘損。
陸宣未來的及多想,只見陶木匠返身而回,見陸宣在打量他那搖椅,便沒好氣的把手中碗筷啪的往桌子上一拍,就在桌前坐下了。
“老先生可是渴了,確是小子的不是了”,陸宣自是見到了陶鏞的不滿,趕忙一把拿過酒壇,坐到陶鏞對面,小心給他倒?jié)M。
見陶鏞拿來了三副碗筷,陸宣便自顧自也倒了滿碗,而后便將酒壇遞給武陽,“你也坐下吧,不用伺候,今日你我二人陪老先生共飲一番”。
武陽一頓。
“讓你喝就喝,小小年紀(jì)心思那么多,忒不爽利”,陶木匠嘴里咧咧道,也不知道是不是話里有話借機暗諷陸宣。
武陽不再猶豫,復(fù)而快速坐下,給自己也滿滿地倒了一碗。
對面陶木匠這時已伸向那一堆下酒菜。
“嚯,今兒還有燒雞?”說著一把拽下了根雞腿,也不怕燙,美滋滋地咬了一大口。
“這味兒,地道!”陶木匠一邊嘶呵著,一邊出聲道。
“還好一路上行來溫度已經(jīng)散了一些,不然......不過此時食用倒也正好”,武陽一旁心里偷笑。
見陶木匠吃的盡興,陸宣也由得他去,沒再出言打擾,免得掃了他的興致,端起一旁酒碗小小抿了一口,不時加兩口小菜。
忽然陸宣感覺有些不對,一手悄悄摩挲著酒碗,一邊用神識仔細(xì)觀察著此物。
這一查探,倒是令陸宣心中微驚。
面色上沒敢多有流露,心湖里卻翻了花。
此等工藝已經(jīng)不能說是大師了,簡直出神入化,化腐朽為神奇。
原來這飲酒所用之碗、夾菜所用之筷箸盡皆木料打造,簡直奢侈!
陸宣一開始對這筷箸等物倒也沒甚在意,以為只是尋常土石之物燒制,沒想到啊,這木藝一道竟能做到如此,簡直以假亂真。
這重量、這釉色,這筷箸之平直,還有那木碗曲面的光華手感,真真是叫人驚嘆,木材選用就是少見的質(zhì)地細(xì)密之物,才有重量不弱,其上的一番工藝更是沒的說,說是此物乃土石燒制的瓷碗想必沒人懷疑。
陸宣不動聲色地呷了口酒,以掩飾自己心中的震驚。
不消片刻,一旁的武陽似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傳來一聲驚呼。
“公子,你看,這酒碗......”武陽一時間驚訝的有些不知說啥。
沒等他再言語,對面陶木匠瞥了他一眼出言道,“大驚小怪,學(xué)學(xué)這小子,就算是發(fā)現(xiàn)了也不吱聲,這份養(yǎng)氣功夫就不是一般人能有得,更別說以他這般年紀(jì)了,不過這小子蔫壞蔫壞的,心里說不定憋什么壞水,正準(zhǔn)備給老夫下套呢”,
陶木匠嘴上毫不放過,臉上又是一副懷疑又篤定的神色,
隨后又出言解釋道,“這些不過是老夫平日里常用之物,故而造的就精致了些”,
陶木匠說的簡單,面色上又是一副理所當(dāng)然的樣子,不過他那閃爍的眼神還是暴露了內(nèi)心的真實想法。
聽得此言,觀其面色,陸宣心下一陣暗笑,也不揭穿。
見陶木匠此時也放下了手中吃食,陸宣這才出聲道,
“老先生可是吃好了?
好叫老先生知曉,小子來此僅為學(xué)得一枝半截,好為自己打造一件木材器物,僅此而已。
此前多次不遇,方才施了些試探,不過也是尋思借此機會好酒好菜對老先生侍奉一二,萬一得見,也是小子幸事”。
聽得陸宣如此言語,陶木匠臉色立馬一板,剜了陸宣一眼,沒好氣的道,
“沒吃好呢”!
“您吃您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