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嘛,據(jù)說匠藝出神入化之后還有一層......”
陶鏞說了半天,嘴巴有些發(fā)干,一旁武陽見得,不知從何處尋得昨日所用的小碗,趕忙上前甄了碗酒水。
陶鏞見此,朝陸宣瞥了一眼,嘴巴一聳,那神色簡直在說,“瞅瞅人家,再瞅瞅你”,一把接過,張口便飲了。
陸宣倒是沒得察覺陶木匠的小動作,似是仍停留在陶木匠所講匠藝之中。
討了個沒趣,陶鏞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而后似是帶有三分感慨、三分艷羨和四分不確定言到,
“據(jù)說,匠藝最高境界便是'賦神',有匠人能在雕琢后賦予那雕琢之物以精神,甚為神異。
不過這一項也多為傳說,無人得見,老夫也不曉得這人世間是否真有此等人物。”
陶木匠一臉唏噓,
“還有“這些'老伙計'陪我度過不少時日,不過吃灰日久,你且拿去用吧”。
陸宣上前接過木箱,不禁覺得此物有些“重”,
便開口道,“老爺子,這東西有點沉吶,我用完了可還是要還給你的”,
說罷,眼睛就那么定定的看著對方。
“你他-娘-的用老-子的木料還想拿走老-子的吃飯家伙,想得美吧”。
陸宣嘿嘿一笑。
轉(zhuǎn)過身后陸宣沒發(fā)現(xiàn),陶鏞眼中似是有些落寞。
......
自那日起,陸宣便是一直未曾離去,吃住都在陶木匠這,一邊熟悉陶木匠的這些工具,一邊有不夠明白之處便問詢陶木匠一二。
陸宣倒是有些魔障,偶爾有點靈光閃動,即便如此,初始幾天也沒有動那木料。
......
轉(zhuǎn)眼在陶木匠這停留了已是二十余天,這二十多天來陸宣多有感觸,索性也就沒在回去,只是令武陽這幾日往來,照顧二人飲食。
陶鏞見得陸宣如此,也沒攆他,天天小酒不斷,倒是快活,只是偶爾嘴里念叨著“奇才啊”什么的,完了還罵罵咧咧似是發(fā)泄不爽。
在這期間陸宣也沒忘了修行,只是沒再使用靈石和聚靈蒲團。
打坐煉氣也沒想瞞著陶鏞,不過任誰都會以為他修習(xí)的是習(xí)練武功心法,他也沒在意,誰沒有秘密。
中間陸宣發(fā)現(xiàn)武陽似是沒什么事,想了想,便自懷中取出了一本秘籍,
正是先前自己在青山幫曾經(jīng)習(xí)練過的《混元勁》。
此前陸宣曾經(jīng)憑著記憶默寫而出,此時倒也有些用處。
日后少不得要他在外多有奔走,有些事情需要他代為打探一番,有點功法傍身還是穩(wěn)妥一二。
武陽見此激動萬分,沒想到自家公子竟有如此恩賜,此等再造之恩已讓武陽銘記五內(nèi),心中滿是感激,自己如今這般已是此前不敢想象的了,沒成想還能有習(xí)得武功秘籍之日,自己得好生練著,方不負公子的一番栽培。
“此物與你也是還有事情囑咐你,這幾天你回去找些人在那竹林中我常呆之處搭建一廬舍,不用多大,簡易能遮風(fēng)擋雨即刻,另外一根竹子不許砍動,千萬記得如此”。
陸宣不曉得竹林內(nèi)靈氣與地勢或者那些竹子生長是否有關(guān),倒也沒敢妄動,怕引得靈氣逸散,這才著重囑咐。
聽得陸宣再三囑咐,武陽自是十分上心。
實際上武陽沒敢找外人搭建,花了幾天時間他自己搭造一個簡易的廬舍,不過也只是堪堪遮風(fēng)擋雨,也算是達到了陸宣的基本要求。
三日后回稟陸宣,而后閑時便開始修習(xí)《混元勁》,有不懂之處也只只敢覷得陸宣閑暇時方才請教一二。
這一晃的二十多天倒是頗為漫長,陸宣斷斷續(xù)續(xù)有些感悟,前前后后多次經(jīng)陶木匠指點,而那根木料也在一點點地變化,雖然不多。
起先是一天后,陸宣才開始動手處理此木料表面,再三審視,
直到三天后,這一塊平整的木料方才成型,便是陶鏞見得此物初步處理到如此地步也沒什么話說。
而后便觀想了七天,陸宣有神識便于查探入微,倒是比較簡單做到了心中有形,眼中無木的那種程度,此后方才動手操刀。
又是十天后,木胎逐漸成型,劍體形狀愈發(fā)明晰,這期間陶木匠教了陸宣一眾“疊雕法”,此法陶鏞用了一生,可見非凡。
五天后,木劍成。
陸宣對此木劍倒是特別滿意,畢竟這也是自己此時能夠達到的最巔峰之作。
就是陶鏞都是再三震驚,多次直言陸宣要是不入此道便是大大的可惜。
第一次出手打造就能有如此境地之物,陶鏞自愧弗如。
“不服不行啊,真真是一代更比一代強,自己能教他的已然不多。”
見陸宣愈發(fā)有些得意,陶木匠有些酸聲道,“小子,你要記得,用普通的木料雕琢出最好的木藝,才是此道巔峰?!?p> 陸宣一正,躬身一禮,“多謝老先生指點,小子記得了”。
“唉,”見陸宣如此謙遜又守正知禮,陶鏞一嘆,有些話到嘴邊又說不出來了。
復(fù)又一嘆,“我年輕時卻是不如你多矣,早年間,老夫也曾經(jīng)是叱咤一時之人,不過,匠人出身,這身份地位終究還是有些差的,老夫不甘,一番折騰,到頭來弄得灰頭土臉,便只好銷聲匿跡。
悉心調(diào)教了個徒弟,可也黯然收場,
自古文無第一武無第二,而匠人術(shù)藝也分高下,
我那徒弟心氣高,與人爭高下,不知進退,不懂取舍,最后殞了性命,單此一點,你就比他強的多了。
自此之后我也變得有些心灰意冷了,也不再愿為此道,金盆洗手,就此封刀。
每日就這么過一天少一天地活著,本來想著這一身技藝日后就隨我而去,沒想到這段時間遇到了你。
你小子倒是挺對老夫脾氣。
知你無心專注此道,我亦不愿再次收徒,
但是指點你一番倒是沒太大問題,只是沒想到你竟有如此天賦,叫人嘆服啊。
觀你小子談吐行徑,我知你亦是個辦大事的人,年齡雖小,但將來未必不能天地廣闊?!?p> 之后陶鏞又看了一眼陸宣身旁的武陽,“面對無親無故之人仍能心中一存良善,有所為有所不為,老夫倒是對你愈發(fā)佩服。
跟你這一番說教,也是存了幾分惜材的心思,希望你日后當秉持初心,持中秉正,老夫也沒什么能教你的了,這一番言語便是我最后送你的。
今日就此罷了,你且去吧,也不用每日都來尋得老夫。
我這些'老伙計'也都一定與你吧,將來若是有心的話,將老夫這點微末手段替我傳下一番,若不得遇佳徒,便也就算了。”
陸宣沉默。
而后恭敬以拜師大禮朝陶鏞一拜。
陶鏞微微側(cè)身,受了半禮。
......
看著陸二人離去,陶鏞自言自語道,“似我這般,孤寡遲暮,珍惜的便是這份熱鬧人氣、這份熱鬧。
你既然帶著真誠來的,又是塊“好料子”,我再心癢一番又如何?
哪怕知道你另有所圖,我也甘之如飴啊?!?p> 言罷,轉(zhuǎn)頭看向一旁那半座尚未完成的木雕......